盛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如今周旋在皇帝与他那几个儿子中,看似大权在握,实则步步小心谨慎,唯恐成了权利斗争中的牺牲品。
毕竟,他是个外人。
和他的父亲一样。
如何要来,甚至偷来这株救人性命的焱冬草,成了现在亟待考虑的问题。
“这焱冬草长什么模样?又为何会在皇帝手中?”
盛熠沉声问道,试图得到更多的信息,好提高些取草的成功率。
盛情坐在桌前,随手取了只笔在纸上勾画起来。
边画边解释道,
“焱冬草极为稀有,生长于极寒之地,却色如烈阳,有极强的加速代谢、驱寒解毒之效。”
“除了恰好能帮那姑娘消除体内药物的同时,除去寒毒外,更大的作用是换皮。”
这下轮到吴肆情绪复杂了,
“是像蛇一样褪掉旧皮长出新的,好像返老还童一样?”
盛情‘嗯’了一声,又换了只更为精细的笔仔细勾画着。
“外人忽悠说这草药能帮人重返新生,都是胡说八道。”
“表面看着皮肤换新,又白又嫩好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其实五脏六腑还有肌肉骨骼都未曾变化,该什么时候死还是什么时候死。”
盛熠接过盛情递来的纸,除了那株草的画像外,旁边还用娟秀的小字标注了产地、效用。
看起来像是从医书上撕下来的一页。
盛熠看了一眼,把上面的内容都记在了脑子里,刚准备把纸烧掉时,又及时将手撤了回来。
他偷偷瞄了一眼一旁坐着的盛情,确定她面上并无不满之意,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纸折起,塞进了怀中。
“那事不宜迟,我先进宫了。”
“麻烦姑母帮我照顾着点儿南风。”
盛熠心中已然下定决心,今日进宫,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必须要拿到焱冬草。
吴肆见状,担忧地劝道,
“你就大白天这么大大咧咧地去吗?”
“无召进皇宫可是大罪,不怕那几个崽子又找人弹劾你吗?”
“依照如今皇帝的昏庸程度,若是你跟他说着焱冬草无用,他肯定不会相信的,去了也是白去!”
“咱还是从长计议吧!”
盛熠垂眸看着吴肆那只紧攥着自己衣摆的手,目光坚定,
“放心吧,我已经有办法了。”
“依南风的情况,我慢一刻她就要疼一刻,必须尽快动身。”
说完,他掰开吴肆的手,便转身准备离开。
盛情冷声叫住他,
“盛熠!”
“焱冬草重要,沈南风重要,你也重要。”
“若是实在没办法,就把那张纸拿给他看,他应当认得我的字迹。”
盛熠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望向盛情,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他轻轻点了点头,似是觉得不够,又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多谢姑母。”
“我知道您不愿出现在圣上面前,但此事关乎南风性命,我实在是心中有些慌张。”
“您放心,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我绝不会将您的位置暴露出来的。”
盛情见状,心底那片柔软被再一次触动。
她的眼中涌上一层薄雾,语气却仍保持着冷静与坚定,
“我与萧念白的事早已过了半辈子,如今暴露出来也无甚所谓。”
“我只是怕,依他如今这样癫狂的模样,这页图能帮上的忙恐怕有限。”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全自己最为重要,南风的毒还可以再想办法,可若是你出了事,我们所有人怕是都要受牵连。”
吴肆在一旁,虽然心中依旧忐忑,但也知道这趟盛熠应当是非去不可。
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将屋外一直等着的路九叫了进来,往他怀里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嘴里嘟囔着,
“你得好好护着盛熠哈,你俩都不能出事。”
盛熠原本紧绷的心在此刻竟然诡异的冷静了下来,他勾唇将路九从吴肆身边解救出来,低声道,
“不就是进宫一趟吗?哪至于像会豺狼虎豹一样?”
“虽说圣上如今早朝时断时续,可以往进宫时也没看出你们如此谨慎啊!”
盛熠说完后微微颔首,随即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他知道,此行可能会出现些偏于计划之外的事。
可他更清楚,自从沈南风出现后,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滋味,整个人都已经跟以往那个封闭、冷傲的盛熠有所不同了。
所以,这样偏颇的事,他愿意再冒险一试。
吴肆嘴上说着,“这哪能一样,以前你是被请进宫的,这次八成是要闯进宫!”
可脚步却实实在在地停下了。
他看着盛熠与路九的背影,高声喊了句,
“早点回来!”
“你是回来晚了或者回不来了,我就不管沈南风了!到时候我就把她扔乱葬岗喂狼去!”
前面这句喊得是中气十足抑扬顿挫,可后面这句声音却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变成了如蚊蝇般的喃喃自语。
盛情颇为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站起身进了内室。
侄子的连声嘱咐的心上人,她还是得多照顾一下啊!
…
路九驾着车来到了皇宫外,却在门口撞见了个倍感厌烦的家伙。
萧闻颂撩起车帘,面上挂着笑,跟门口的侍卫招呼道,
“我进宫来看望父皇。”
“无召不得进宫。”
可惜侍卫根本不吃他那套,一板一眼地作答。
萧闻颂听到身后的马车驶过的声音,回头看去,正好看见了马车上的玄字。
他重新勾起唇角,跟侍卫扯谎道,
“当然是父皇传召的,除了叫我还叫上了玄王殿下呢!”
“若是耽误了我们议事,这惩罚你可受得起?”
听到玄王的名号,原本没接到上司通知的侍卫也不由得心慌了起来。
谁不知道这玄王可是本朝第一位异性王爷,颇受皇帝爱戴。
以往也不是没出现过玄王被突召进宫的事,据说当时守门的侍卫就因为接连盘查死守不放,最终耽误了急情,被打了二十大板!
他可不想做这个冤大头。
于是,当盛熠撩起车帘,露出那张冷峻的脸,还不等开口,宫门便打开了。
他原先准备的那一肚子借口一点都没用上!
盛熠带着路九下了车,没走两步,就对上了萧闻颂那双似笑非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