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慌忙蹲下身去捡,却因为心虚手抖,几次都没能将那钥匙拿起。
站错了队可以理解。
那做错了事又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盛熠他已经知道自己父亲的失踪是皇帝授意,他师傅找人实施的吗?
这件事如此隐蔽,他肯定不会知晓,刚刚就是话赶话聊到这儿了而已。
李德安慰了自己一通,这才捡起钥匙重新站了起来。
他打开门,邀请盛熠一同进去后,又在里侧重新将门上了锁。
跟太医院的药材库不同,这间屋子里的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是有价无市。
为了避免监守自盗和药材损坏,一直都是由李德一人看管。
有了刚才的插曲,现在的李德心底发虚,也不敢再看盛熠,低着头说了声,
“玄王殿下稍等,我去取药。”
盛熠低低地应了声,眼神却早已在货架上扫视了起来。
等李德转身钻入其他货架之中时,盛熠已经看完了前面两个货架。
并没有焱冬草的影子。
他装作不经意地踱步到第二层的两个货架旁,继续目光锐利地搜寻着每一寸空间。
焱冬草这种珍稀药材,被萧念白看得像眼珠子一般紧,肯定是放在最信任的人手里。
国师是西域之人,每次无论是炼丹还是炼药都有太医院的人作陪,可见并不完全被信任。
这样一想,这药草应当就放在了这间由李德亲自看管,且藏着诸多无价之宝的库房之中,只是不知道被藏于哪个角落而已。
想到姑母盛情所说的焱冬草生长于极寒之地,盛熠的目光落在了第四层一个冒着寒气的琉璃盒之中。
似乎是怕寒气侵染了其他药材,这盒子被孤零零地放在最顶上,以他的身高,若不走至面前也很难看出来里面到底藏了何物。
于是盛熠又绕过第三排架子,站在了那琉璃盒旁边。
正当他准备伸手将其拉出来仔细看看时,一阵细微的声响从房间深处传来,引起了他的警觉。
盛熠迅速收回手,身形微侧,借由货架的掩护,暗暗观察着声音的来源。
只见李德从一堆药材后探出头来,手里正捧着三个精致的小盒,正左右张望着寻找他的影踪。
想来这里面应该就是皇帝让他带给盛情的人参、铁皮石斛以及藏红花了。
没想到李德对这库房竟如此熟悉,这么快就将那几样药材找了出来。
看着愈发逼近的李德,盛熠心中有些焦急。
他随手将腰间的挂坠拽下,往远处一扔,发出点点声响。
趁着李德被吸引了注意,他飞快地抽出层顶上的琉璃盒。
手中是冰凉的触感,他掩下内心的激动,打开盒盖。
盒子里是一株和盛情画上一模一样的草药。
盛熠伸手取出,却被那草的温度给灼了一下。
在寒冰里藏着的草药,摸起来竟然有些滚烫,真是太神奇不过。
可惜现在时间紧迫,盛熠实在是没工夫研究。
他将盛情准备的假草放入锦盒中,又重新将其搁在了架子顶部。
而真正的焱冬草被他包在帕子里,藏进了心口处。
他体内有寒毒作祟,一向体温偏凉,如今倒成了储存焱冬草的良好条件了。
只是这草越发灼热,竟然让他这一向干爽的身子出了层细汗。
确定一切无误后的盛熠转了个身,轻巧地绕到了李德的后方,拍了拍他的肩,客气且疏离道,
“李公公,我香包上的挂坠刚刚掉了,可有看见?”
李德一手抱着三个盒子,另一只手艰难地捡起一枚黄豆大的碧玉珠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玄王殿下,您找的不会是这个吧?”
这么点一个小玩意,别说盛熠一个堂堂王爷了,就连他都看不上。
哪至于在这儿这么费劲的找啊?
李德怀疑盛熠如此奇怪的行为应当是别有所求,于是四下看去想找些端倪。
却不想那人真的接过了他手中的珠子,甚至及其庄重的道起谢来,
“多谢李公公,这香囊是我母亲在世时亲手所绣,时间较久,不免有些松散。”
“可这意义对在下是非同寻常,还请理解在下急切之心。”
李德下意识看向盛熠腰间的香囊。
确实是有些老旧。
而且上面绣的是一只兔子、一只大灰狼和一只小狗。
一看就是那位性格软糯但思维跳脱的长公主的手笔。
想到此处,李德便彻底理解了盛熠刚刚为何不出声,甚至急了满头汗的模样。
毕竟是自己母亲的遗物啊!珍惜些再正常不过了。
于是李德收回目光,摆正了神色,将手中另外三个锦盒递给盛熠,
“殿下,这是圣上赐给您的几样药材,请务必收好。”
“多谢公公。”
盛熠接过锦盒,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他的目光在李德身上短暂停留,似乎在确认对方是否还有别的意图。
见李德只是恭敬地站着,并无异样,他心中稍安,便又补了一句,
“无论朝局如何变换,有些人总能稳居高台,李公公向来聪慧非常,想必能领会其中之意。”
李德听闻微微一愣。
怎么变换都能稳坐高台?
意思是让自己别光顾着看那几位皇子?
或许那些中立的,不曾摇摆的,像是盛熠这样,无论是谁上位都能混个亲王身份的人,才是自己的投靠对象吗?
李德猛然惊醒,朝盛熠拱了拱手,真心实意道,
“多谢殿下教诲。”
各怀心思的二人一同离开了这间盛满了极其珍贵的药材库,在宫门口分别。
回御书房的途中,李德一直在想,若是真的投靠了盛熠,能否保自己一生的荣华富贵。
毕竟盛熠的父亲是皇帝和他的师傅亲手所害。
用这个秘密当投名状应当是够了,只是时机…
李德用力摇了摇头,觉得还是得再仔细想上一想。
…
至于盛熠,出宫的第一时间便上了车,不等出言提醒,路九便驾马以最快速度像着玄辰司驶去。
天已然黑透,街道两旁的灯笼逐一亮起,为这夜色增添了几分暖意。
盛熠坐在马车内,手中紧紧握着那块藏有焱冬草的帕子,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决绝。
因为他的迟缓,沈南风又受了好几个时辰的折磨,如今不知道变成了何种模样。
等我…
沈南风,坚持住,等我回来,一切就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