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已经忍到这份上了。
既然老天已经让他跟二皇子萧闻颂绑在了一起,那不妨就再忍忍。
忍到赐婚圣旨下达,忍到沈南风与褚宝珠出嫁那日。
到时候谁生谁死,谁哭谁笑,再见分晓。
至于现在,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反正若是胜了,这就算是卧薪尝胆,到时候把那些见识过自己卑微一面的人都杀了就好。
若是输了…
输了就输了,反正人死之后不就是埋进地里变成一抔土,至于之前的事,没人记得。
想开了的沈辞反而有了放下一切破釜沉舟的勇气。
等到达沈府从驴车上狼狈地滚下来时,眼里竟然还带着些许笑意。
他小跑着上前迎上了早在门口等待着的盛熠与沈南风,恭敬地将人请进了府。
“玄王殿下,最近家里的事多,府里实在是有些乱,路上要是有什么东西污了您的眼,还请见谅。”
沈南风与盛熠相互贴近着的手背同时一顿。
四目相对,是同样的不解。
沈辞怎么这么快就转变了性子?
是想开了,还是说,别人又给了他什么其他的承诺?
“您看咱们是先去取银子,还是先去祠堂?”
沈辞的态度仍旧很好,好得沈南风心里反而有些没底。
沈辞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但为人城府却没有多深。
若是像刚刚在褚家一般,她几瞬就能看出萧闻颂必定是给了沈辞不少的好处。
一开始,她以为不过是金钱,最多能让沈辞的官位往上调上一调而已。
可如今,看到沈辞的这副样子,萧闻颂许下的好处,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简单。
他的谋划,可能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她沈南风。
萧闻颂想谋图的,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庞大。
盛熠也察觉到沈南风的忧虑。
他反手握紧她的手,二人指尖的温度相互流转,最后融为一体。
盛熠并未因沈辞的态度转变而给他什么好脸色,仍旧垂着眼,面色极冷地说道,
“沈大人,既然你这么急切,那就先去祠堂吧。”
“毕竟,南风回来也该跟沈家的列祖列宗知会一声,想必沈太傅知道,应该会很高兴的。”
听到沈太傅的名字,沈南风与沈辞同时一愣。
沈辞是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到了父亲那张严肃的脸以及眼睛那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而沈南风则是没想到盛熠竟然还记得,她在沈家如今惦念的人,除了那对双胞胎外,就是给自己带来一个美好童年的祖父。
二人的怔愣都只是一瞬,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沈南风握紧了盛熠的手,而沈辞则是想着自己很快便能比自己父亲想象的更加有出息。
他恢复了刚才那副狗头的样子,点头哈腰地应承,
“那就听玄王殿下安排,咱们先去祠堂见过沈家的列祖列宗。”
盛熠与沈南风跟着沈辞走进了沈家的祠堂。
祠堂里供奉着沈家历代祖先的牌位,只是此刻漆黑一片。
沈辞先行走进,将屋内的烛台点亮,这才请盛熠与沈南风进入。
香火逐渐蒸腾缭绕,气氛庄严肃穆。
沈辞走到香案前,拿起三炷香,点燃后恭敬地插在香炉里,然后转身面向盛熠和沈南风,朝着沈南风讨好道,
“南风,快来上香。”
沈辞边说,边将手中的香递了过来。
盛熠抢先接过,却没有将它递给沈南风,而是冷冷的看着沈辞:
“沈大人,在上香之前,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沈辞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不就是磕头吗?反正上面都是自己的祖宗,磕了也不冤!
这下也不用盛熠督促。
沈辞跪在地上,从最上方的祖宗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磕头。
每磕上一个头,还不忘在后面追加一句,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沈辞有罪,曾经对沈南风不公,如今特来请罪。”
等磕到最后一个时,属于沈南风祖父的那个牌位却猛然一颤,直愣愣地掉下来,摔在了沈辞的后脑勺上。
沈南风急忙上前…
检查起了那木质的牌位。
牌位分毫未损,染上的几点鲜血反而衬得上面刻着的名字越发艳丽。
沈辞摸了摸脑后的伤口,感受到了一片湿滑。
他将手放到自己面前,看着上面的猩红,笑出了声。
父亲啊,父亲,你连死了还是看不上我吗?
可你现在又能怎么阻止我?就这么轻飘飘地砸我一下?
没用的!
我说过我会出人头地,我会带领沈家走向辉煌,我才是沈家小辈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沈辞捂着脑后的伤处,艰难地、踉跄着站起。
沈南风看着这位自己喊了十余年父亲的男人。
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染红了半张脸,衬得他像地狱里前来索命的恶鬼。
‘恶鬼’的声音平淡,没有一丝起伏,
“现在可以了吗?”
沈南风摩挲着手中的牌位,擦拭掉了角落那几片脏污与灰尘,随后又郑重地将其摆放回原位,这才开口道,
“可以了。”
沈辞如今这幅破罐破摔的模样,再怎么折腾,也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动,倒不如把话摊开了说。
“沈大人,我回到沈家为了什么,咱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你的那些盘算我不想理会,同样,我在沈家也同样不想被其他人打扰。”
“管好你的夫人和褚宝珠,若是明日宫宴出了差错,想必你在殿下那边也不好交代吧?”
沈辞猛地抬头看向沈南风。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掌控一切的是盛熠,而沈南风不过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女子罢了,哪里懂得官场上的尔虞我诈。
却没想到,连她也看得这样透彻。
沈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混合了无奈、不甘与些许敬佩的情绪。
他缓缓放下了那沾满鲜血的手,虽然后脑勺的疼痛依旧,但他的表情却异常平静,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南风,是我小看了你。”
沈辞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你说得对,我们都有各自的算计,但有一点你必须明白,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沈家。”
沈南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既有嘲讽也有释然。
“为了沈家?沈大人,您要是如此说,我对沈家的未来,可真是感到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