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远张了张唇,吐出了一个字,
“您。”
萧闻颂一听,便笑了。
他松开钳住陆文远下巴的手,还不等陆文远松口气,又掐住了他的脖子。
陆文远从被带离皇宫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已然凶多吉少了。
什么尊严、骨气,他统统都不要了。
他想要的不过是活命而已。
可现在,连活命似乎都成了奢侈。
他这重来的一世,就像是一场笑话。
喉间的手越扣越紧,空气越发稀薄。
陆文远感觉自己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捞上来了,捞上来了!”
池塘中的小厮忽地喊道。
“去看看?”
盛熠侧头看向萧闻颂,挑眉问道。
倒不是非要征求他的意见不可,只是怕他真把人掐死,到了御前没有人证,还要多花上几分力气。
萧闻颂冷冷地瞧着陆文远那张通红的挣扎的绝望的脸,猛然松开了手。
看着对方趴在地上狼狈地呛咳,他却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扯出来张帕子,细细地擦着手指。
随后将那手帕随意一扔,偏头朝盛熠看去,
“走。”
只是刚刚迈步,便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的陆文远,勾唇问道,
“那你可预知到今日会差点死在我手里?”
陆文远趴在地上,喉咙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仿佛要将所有的空气都吸进肺里。
可再抬起头时,视线仍旧是模糊一片,只能看到萧闻颂居高临下的身影。
陆文远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最终只化成一声自嘲的笑。
预知?
他若是真的能预知,又怎么会让自己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萧闻颂见陆文远不答,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他自然知道陆文远是在诓骗于他。
若是他真的有预知的本领,自然会投身于未来帝王之人的麾下,也就是他之前所选的萧文渊。
若没有预知的本领,那一切也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
不过那又如何?
他萧闻颂从来都不信天意、不信命。
他想要的只会自己去争取。
若是争取不到,那就去偷、去抢,哪怕是手段卑劣、枉顾性命又如何?
只要能达成目的,过程又有谁会去计较?
萧闻颂想着,便走到了池塘边。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岸上便摆了十来具尸体。
包裹着的布料从新到旧,颇有些源源不断之意。
尸体腐烂本就带着一股怪味,原本有池塘里的淤泥与荷叶掩着,让人察觉不出。
可此刻,随着小厮们一具具地将尸体打捞上来,那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愈发浓烈,直冲天际,让人忍不住掩鼻后退。
盛熠眉头紧锁,目光在这些尸体间快速扫过,心中暗自盘算。
如今尚未打捞完毕,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推算,死亡时间也不过半年到半月前。
也就是仅仅六个月不到,萧文渊因为自己的私欲就杀了二十余个人。
盛熠的视线落在一旁刚捞出来的尸体之上。
一群暗色的裹尸布中,露出个艳红色的衣角。
他接过一旁侍卫递上来的刀,用刀尖挑开,露出了里面那具尸体。
面容已有些许的肿胀腐烂,但看衣着打扮,和手腕上那翠绿的玉镯,
盛熠却也勉强认出了这人是徐婉宁。
他微微抬手,陆文远便被两个暗卫给架了过来。
“认识吗?”
陆文远猛然架起,视线被迫聚焦在那具被揭开裹尸布、部分面容已难以辨认的尸体上。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吼叫,
“嗬……”
“嗬……”
盛熠却不惯着他,一刀鞘就把人拍老实了。
萧闻颂本来在一旁抱着胸看戏,也被这一下给惊得挑了挑眉。
他看不起自己这个明明有一手好牌却给打了个稀烂的三弟,也看不上他收来的这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幕僚陆文远。
若是他能像萧文渊一样有个那样好的出身,如今大概早就成了太子吧?
不至于日日机关算计、苦心经营,以谋求那帝王之位。
“嗬什么嗬?人不是你杀的吗?”
盛熠的一声疑问唤回了萧闻颂越飘越远的思绪。
反倒是陆文远又一次沉溺于回忆之中。
曾经他恨过徐婉宁,恨她攀附权贵、恨她为了钱不顾情谊。
可真当人死之后,回忆里竟然都是她的好。
是上一世徐婉宁在自己怀里哭着撒娇;是她拿到自己送来的新衣服首饰时开心的笑;是她说若有来世一定会嫁给他为妻。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是我……是我杀了她……”
陆文远突然没由来的哭了起来。
盛熠没理会陆文远这一阵儿又一阵儿无处安放的爱意,垂眸看向一旁验尸的仵作,
“什么情况?”
“目前打捞出来的共二十二具尸体,其中男尸二十一具,女尸一具。”
“因尸体损毁严重,只能看出部分是因脏器破裂而死,还有部分是溺亡。”
“但这具女尸的死因却有点特别……”
仵作的话还没说完,陆文远又一次闹了起来。
“特别?怎么特别法?”
“我都说了人是我杀的了,你们还要将她剖开剥烂吗?”
“就不能给她留个全尸,让她干干净净地走吗?”
陆文远情绪激动,挣扎着想要挣脱暗卫的束缚,双眼充血地盯着仵作,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萧闻颂嫌他聒噪,皱起眉头,一个眼神示意,暗卫便加大了力道,将陆文远牢牢控制住。
他冷冷地看着陆文远,声音低沉而有力,
“闭嘴,再吵把你也扔进池塘里去。”
仵作被陆文远的反应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继续说道,
“这具女尸,脖颈处有一道深深的勒痕,但口鼻中仍有污泥和水沫,初步判断,是先被人勒住脖子窒息失去意识后,再被投入池塘中的。”
“而且,她身上有被玷污及挣扎的痕迹。”
“什么?!”
陆文远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