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走到沈思思跟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跟前。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沈姑娘才会动手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女子潸然泪下,嗓音哽咽得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思思也是气坏了,抬起头看了女子一眼,伸手将女子推翻了。
“都怪你们!”
沈兰瑶看不下去了,她走上前将女子搀扶起来,而后看向地上的沈思思。
“同为女子,你若是遇到那样的事情,我冷眼旁观你当如何?”
沈思思怔住了。
她到底才是个十四岁的少女,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我……我……”
她又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一二三。
沈兰瑶面无表情地又道了一句:“那李木身为百夫长,却带兵欺凌无辜妇孺,是他该死在先,我反抗有何不对?”
“人可以愚昧,但是不能愚蠢!”
说罢,沈兰瑶拍了拍女子的手示意她回去,而后转身牵起幺幺的手走向刚才的位置,却不想,听到了一声微弱、又无比熟悉的声音。
“瑶瑶?”
这个声音,瞬间让沈兰瑶停顿在了原地。
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在微弱的光线下看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外公!”
她满眼不可置信地跑到周适床前,周适伸出双臂接住了她。
“瑶瑶,真的是你?”
周适浑浊的眼中涌出泪花,他借着火光端详沈兰瑶的脸,最终才确认这就是他疼爱了半辈子的外孙女。
“外公,真的是我,真的是我。”沈兰瑶哭着点头,盯着周适泪珠不断地掉落。
这对分别八年之久的爷孙久违地抱在一起,潸然泪下。
沈思思诧异地站起身来,怯怯地走到周适跟前,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爷爷?”
周适松开沈兰瑶,擦了擦眼角的泪,拉起沈思思的手看沈兰瑶。
“思思,这便是爷爷常跟你说的瑶瑶,快叫姐姐。”
沈思思才与沈兰瑶争辩过,哪里肯叫?瞪着沈兰瑶噘着嘴执拗地不肯叫。
沈兰瑶也不在乎,直起身关切地询问:“外公,你受的伤严不严重?”
周适冲她摆摆手,淡然一笑:“小毛病,外公死不了的。”
熟悉的语气让沈兰瑶破涕而笑。
张山走到三人跟前忍不住发问:“周老先生,沈姑娘是你的外孙女?”
周适点了点头。
“是啊,瑶瑶是我最疼爱的外孙女了。”
周适说着,怜爱的目光看向沈兰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低声道:“我的瑶瑶都长这么大了,当年,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呢。”
沈兰瑶的思绪不由得拉回了八年前那个夏天。
她像往常一样去书屋找外公,却看见外公最喜欢的山水画被撕成了碎片凌乱地躺在地上,一群士卒逼迫着外公去参军行伍。
外公不愿去,他们便以她的性命要挟。
最后,外公不得不签下名字点头答应。
临走时,外公摸着她的头眼里含着泪叮嘱:“瑶瑶,日后外公不在了,要好好听你娘的话,你娘性子软弱,你要保护好她。”
她哭着求外公别走,却被那些来征兵的士卒一脚踹翻在地。
自那日起,她便再也没有了疼爱自己的外公。
张山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原来如此,原来沈姑娘这般聪慧都是随了周老先生您。”
一旁的沈思思插话道:“她哪里聪明了?明明就是个蠢货!”
闻声,张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身又去洞口处守着了。
沈思思一把推开沈兰瑶,将周适挡在身后,满眼警惕地看她:“这是我爷爷,你哪来的回哪去,别想和我抢爷爷!”
“思思!”周适怒斥一声,一把将沈思思拉到了一侧,随后向沈兰瑶伸出了手。
“瑶瑶,快起来。”
沈兰瑶自己站了起来,沈思思气坏了,哼了一声赌气的走到另一侧蹲下,看都不看俩人一眼。
周适清楚沈思思的脾气,咳嗽两声向沈兰瑶道了一句:“别管她,她就这性子。”
沈兰瑶笑着摇头:“爷爷,我没事。”
周适凝望着孙女的脸想起了自己那个多病的女儿。
“瑶瑶,你怎会来了此处?你娘呢?她还好吗?”
沈兰瑶脸上的神情瞬间转变,她低下头眸子里当即蓄满了泪水。
看到她这副模样,发须皆白的周适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你娘她……她……”
沈兰瑶抬起头直视周适:“外公,娘亲……已经走了。”
她说完,再也忍不住声泪俱下。
“娘亲病重时,沈万在我茶中下药将我卖到了牙房为奴,我拼命逃出来想见娘亲最后一面,结果又被人抓回了牙房。”
“我……娘亲至死也我也没有看到她最后一面。”
沈兰瑶埋头在周适怀中痛哭。
周适听闻女儿噩耗抬起头望向洞顶,布满眼纹的眼角还是溢出了泪水。
许久许久,洞内除了沈兰瑶的呜咽声再无它声。
周适到底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他很快调解过来,爱怜的抚摸着沈兰瑶的头低声问:“那你现在,还是奴籍吗?”
“嗯。”沈兰瑶抬起头仰望周适。
她只觉得自己有愧于外公的教导,外公教导她为人当坦坦荡荡,脊梁挺直。
而她却一口一个奴婢,终日屈躬卑膝。
周适只是略微一思索,便道:“你可是被卖进了国公府?”
“是。”沈兰瑶点头,此刻又无比庆幸自己成了萧北栀的通房。若非如此,她只怕是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外公了。
如今她至少知道了,在这世上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周适悠然长叹一声。
“国公府也是个好去处。那沈万呢?”
“死了。”沈兰瑶的声音陡然变得生硬。
周适似乎是早已料到,他闭了闭眼道:“都是造化弄人啊。”
沈兰瑶没再追问,她想,母亲的那些前程往事只怕外公比她更清楚。
她擦干眼泪,小心搀扶着周适躺下。
“外公,你先休息着,这些事,我们日后再说。”
周适疲惫地合上双眼,点了点头。
沈兰瑶看了一会,回头握紧了袖中的玉佩。
这玉佩的来历,她日后再问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