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周适去世后,萧北栀再也没有从沈兰瑶的脸上看到过一丝笑脸。
他几次想与她谈谈,可看到她眼底悲伤的底色却又忍住了。
沈思思也一改往日活泼的性子,整日整日的不说话。
立春后没几天,冰雪消融,萧北栀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他整顿大军,派遣了几个先锋去草原深处寻找戎狄人大营,准备来个出其不意,重创戎狄。
他出发那日,穿着甲胄走出屋时,沈兰瑶正在晾晒洗过的衣物床单。
一个冬天过去了,她的身型越发纤薄。
他眸色暗了暗,走到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口中重复了好久才喊了一声。
“兰瑶。”
他的声音又轻又缠绵,仿佛是来自遥远的空谷。
沈兰瑶怔愣一瞬,旋即缓缓转过身去,看见他身披铠甲,她面中闪过一丝诧异。
“将军,是又要开战了吗?”
萧北栀颔首,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风吹起沈兰瑶身后的被单,她望着他低声道:“那就祝将军凯旋而归。”
“好。”萧北栀点了点头。
他望着她,心中明明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剩下一句:“这一战结束后,我们便可以回上京了。”
沈兰瑶又点了点头。
“好,奴婢等着将军回来。”
自从周适死后,沈兰瑶的身上多了几分死气。
这是萧北栀不愿意看到的,他想到周适临死前的嘱托,道了一声好向院外走去。
其实他想说的是,等回到上京,他会把奴契还给她,给予她自由。
可是话到嘴边,他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那便等回到上京再说吧。
萧北栀率领大军走了,谁也说不清他什么时候回来。这仗又会打到什么时候。
沈兰瑶在院子里开采了一片空地出来,种了一些菜,又向城中的百姓们买了几只鸡崽养起来。
有了空,她便会去昭昭和幺幺家中修修补补。
等草木旺盛,她闲来无事时发觉外公在城内设了一家简陋的学堂。就像在何家村那样,教城中的孩子们识字读书。
如今外公走了,没有人再教孩子们读书开智。
于是,她便承担起了这个责任,将城中所有的孩子们都召集在一起,教他们识字学道理。
她教课时,沈思思时常跟在她身后帮忙做这做那,还会主动地请教她一些读书上的问题。日子变得平静安宁。
等到傍晚时,她便会带着外公去山上看晚霞。
就像儿时那般,她向外公诉说自己今天所有的开心和不开心,最后,她说:“外公,这个冬天,很多人都变了。”
立夏之际,萧北栀率领大军凯旋而归。
这一次,他与戎狄人在草原上打了两个多月的游击战,将戎狄人打成了一盘散沙,再也没有能力侵犯燕国边土。
他进城那日,百姓们夹道欢迎,孩子们将用野花编制而成的花环扔向凯旋的将士们。
有的人留在了草原上,有的人伤痕累累地回来了。
沈兰瑶混迹在百姓中为这些战士们行注目礼,沈思思站在她的身侧,突然小声的问了一句:“萧哥哥回来了,你们是不是要回上京了?”
她扭头看沈思思,这个泼辣的少女眼中似乎蕴藏着几分不舍。
“要看将军的意思。”
她这样回话,沈思思“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回到小院之中,她和沈思思杀了鸡,做了一桌子的丰盛菜肴等着萧北栀和齐海回来。
傍晚时分,他们回来了。
四人围坐在餐桌上,齐海兴奋地向她们诉说这两个多月以来的所见所闻。
甚至还挽起胳膊,向两人展示自己的伤疤。
“看到了吗?这是小爷和戎狄王爷缠斗时留下的,若不是小爷手疾眼快,死的就不是那个王爷了。”
沈兰瑶很难得地捧了捧场。
“厉害。”
沈思思却焉了吧唧地没有搭腔,萧北栀往她碗中夹菜,她也只会得体地道一声谢谢。
浊酒几杯后,夜色深了,沈思思主动站起来收拾起碗筷,齐海惊叹于她的变化,才要说话,就被萧北栀叫走了。
沈兰瑶看着主仆二人的背影心思格外沉重,她想起了来时老夫人叮嘱的话,在灶房枯坐许久,打了热水沐浴过后,披着一层轻薄的纱衣推开了主屋的门。
萧北栀才换上一身干净的里衣,她便这样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他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她若隐若现的身上眸色微沉。
不同于之前,沈兰瑶这次面色如常地走到他跟前,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素手纤瘦如竹,在他黑色里衣的衬托下越发白皙。
他没有出声,带子被解开,露出了他精瘦的胸膛和清晰的腹肌。
沈兰瑶尽管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脸上还是悄然染了桃色。
“将军,奴婢来时老夫人下了话。若不能怀着您的子嗣回去,老夫人便会将奴婢发卖了,今夜……就让奴婢……伺候您吧。”
‘伺候’二字她念得委实艰难。
说完,她像是要去赴死一般,素手轻抬,脱下了萧北栀的上衣。随后便动手去解自己的衣带。
萧北栀脸色越发浓郁,他捉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
她错愕的抬起头看他,他沉声道:“祖母哪里我自会去言说,你不必如此。”
说罢,他转过身去重新系好带子。随后侧首垂眸:“出去。”
沈兰瑶怔愣一瞬,委实想不通萧北栀为何是这副态度。
她咬着下唇,想到自己的奴契还在老夫人手中,以为是萧北栀还在恼她之前的作为,便哑声道:“将军,奴婢之前不懂事,让将军不悦是奴婢的错,但今夜,将军可不可以不要赶奴婢走?”
她只要生下萧北栀的孩子就可以拿到奴契了。
萧北栀回过头,嘴角自嘲一笑。
她为了自由还真是什么都豁得出去。
“滚。”
他的喉中发出低沉,带着不怒自威的强势。
沈兰瑶身躯僵住,只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像个跳梁小丑。她双手紧握成拳,流下了屈辱的泪水后转身走出了屋子。
她走后,萧北栀转身望着门口轻声对自己说:“鸟儿再美,也不能用华丽的笼子困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