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言?你们没遇到她们吗?她背着小念在我们后面,我们跑到这里,回头就找不到她们了,她们没回去吗?”胡阿姨一直以为孟心言她们早就下山了,闻言也一下子六神无主。
霍博衍来不及思考,让其余的人先把这帮孤儿院的孩子们带出林子带下山去,自己依旧和几个本地人,在林子里寻找,林子很大,深夜逃命肯定找不到什么方向,估计是误入林子深处了。
只要她在屋子坍塌之前跑出来了,那霍博衍的心就算安稳了一半。
不知道是不是林子太大的缘故,他们找了近一天都没有找到,天近傍晚,几个人近十个小时没吃没喝,都疲惫不堪,霍博衍提议其他几个人先回去休息,换班轮流找,而他自己没有回去休息的打算。
“磨刀不误砍柴工,小霍啊,你也得回去歇歇,咱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光我们几个人不行,这样,咱们都下去,我估计这会专业的人员也都到齐了,咱们这样瞎找不是办法,回头再掉进了猎人抓野兔子野猪的陷阱里,那可就麻烦了。”一名当地的人说,这几个小时的工夫他们彼此也算熟悉了,他对这个姓霍的小子印象不错,贴心的劝道。
霍博衍原本坐在一块木桩子上休息,闻言眼前一亮,“张五哥,您说什么?这林子里有陷阱?”
“是啊,逮个野兔啥的,挖着玩的。往前倒十几二十几年的,没顾买肉时,要是能逮到只野猪啥的,全村人都能过个年了。”那人疑惑的越说越慢,“小霍,你的意思是。。。”
霍博衍腾地站起来:“这林子里大大小小的陷阱,您能知道个大概吗?具体位置在哪?都有什么标记?”
“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谁清楚,我们的老护林员,他对这块地方最熟!”说着张五哥撒腿就往山下跑,“他年纪大了,平时也不接电话,我去把他弄来!”
老护林员虽然年纪大了,耳聋眼花,但是心里透亮,被张五哥接来了解情况后,立刻把这林子哪里有深坑,哪里有斜坡,说得一清二楚。
霍博衍他们按照孤儿院众人上山进林子里的路线沿路寻找,终于在一处轻易不太容易发觉的深坑处发现了异常,那处陷阱年岁久远,井边都长满了苔藓,还有用来做掩护的枝草。仔细看,枝草都有新鲜的折断痕迹。
“孟心言!!!”霍博衍站在陷阱边,拿手电筒向下照,陷阱挖得很深,阱壁湿滑,全是苔藓,看不到底,更没有听到一丝回音。
“大概率是滑下去了,这个是专门网大动物大野兽的,所以挖得特别深。”老护林员说。
霍博衍说:“那我下去看看,”
老护林员和张五哥都劝他,下去本来就危险,不知道底下有什么,万一没有人呢?
霍博衍沉默地将绳索捆在腰间,他确信她在下面。依然坚持:“我下去看看,我经常会去攀岩,问题不大。”
老护林员见劝不住他,也只能叮嘱他小心,其他几个人抓住绳索的另一端,慢慢的将他往下放。阱壁特别滑,他用脚蹬住阱壁,一点一点往下移,一边拿手电筒往下面照。
阱底有很深很厚的落叶,落叶中间,有一团黑乎乎的特体,霍博衍叫着孟心言的名字,终于,他似乎看到那团黑影动了动。
霍博衍大叫:“孟心言!”
他看到那团黑影极慢的动了动,艰难的翻身,露出她怀里护着的孩子,和她满是鲜血的脸。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听到霍博衍叫她,神智清醒了点,困难得抬高了一点手,冲他打出了个手语:我没事,先救孩子。
霍博衍悬了一天的心,终于回归了。
孟心言是背着小念逃命的时候,一脚踩空跌下来的,阱底的落叶起了一定缓冲的作用,但是因为背着孩子,加重了落地时的重量,在最后落地的时刻,她控制住了自己想要自救的本能,硬生生的砸向了地面,反手护紧了背上的孩子,孩子的体重同样砸到了她身上,她落地的时候,就硬生生喷出了一口血。
她现在胸口疼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孩子倒是无恙,中间饿的心慌,幸好她外套口袋里还装着杏干,能够缓解一些,可是,她匆忙跑出来时,没有带手机。落在阱底,即便想求救也没有办法发声,她甚至动都没动一下了。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绝望。
当霍博衍从天而降,大声叫着她的名字的瞬间,她觉得自己仿若看到了神明。
然后神明落了下来,将她抱在了怀里。
她们终于得救了。
落入他坚实有力臂膀的瞬间,她神智有那么一瞬间的清明,视线里全是他焦急的脸庞。
可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费力的扯了扯嘴角,然后,就陷入了昏迷。。。。。
孟心言被推进了手术室,霍博衍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他联系着滨海市医院的急救中心,镇上的医院水平有限,霍博衍信不过,不管是不是会出现棘手的情况,他都要联系好专家随时能过来会诊并能第一时间把孟心言接走。
霍希然在回电话,山体滑坡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南宸市霍家,杨慧特别担心,得知霍博衍他们没事,可是孟心言却为了保护一个孤儿院的孩子受了伤,目前还在手术室生死未卜。
杨慧也不好催促他们快点回来,只能嘱咐霍希然照顾好大家,有需要这边帮忙的尽管说。
霍博衍刚挂完电话,突然走廊的尽头传来急促的奔跑声,一名穿着优雅的贵妇人和几个秘书模样的人跑了过来,
那贵妇人径直走过霍博衍身边,在手术室门前站住,身边的秘书怕她情绪过于激动,赶紧伸手拦了一下,“孟总,就在这个手术室里。您先别急,我问过医生了,正在急救,但是危险性没有电话里说得那么严重。”
“你立刻联系市里的急救中心,从这里出来,就立刻把她送到骆氏集团的医院里,这里的条件太差了,医术能好到哪里去?”贵妇人焦急的声音里透着股傲慢。
霍希然不清楚对方是谁,虽然她此时心里很着急,还是礼貌的问了句,“几位是不是弄错了,这里面正是抢救的是我的朋友。”
贵妇人皱了下眉,看了看身边的秘书,身边的秘书立刻对霍希然确认道,“请问,您的朋友是叫孟心言吗?”
霍希然点头称是,问那贵妇:“您是?”
贵妇傲慢的扯了扯嘴角,冲霍博衍抬了抬下巴,“你问他,他知道我是谁。”
没错,霍希然不认识眼前的这位贵妇,可是他霍博衍认识。
他何止是认识,他再熟悉不过了。
霍希然诧异的看向霍博衍,却看到他神色冷淡严肃,与那贵妇隔着几米远,沉默着对视。
几米远的距离,如隔冰封的天堑。
霍希然有些疑惑,自己弟弟虽然不是与人亲近的性格,但是如此浓烈的敌对反感,还是第一次。
贵妇朝霍博衍走了一步,神态倨傲,她环抱着肩,不可一世的冷冷道:“霍先生,好久不见了。哦,不对,也不算很久,前段时间你陪她回滨海市,已经向我示过威了。对吧?”
霍博衍冷笑:“孟女士,如果你认为那是示威的话,对,我就是向您示威,几年前,您答应过,如果我离开她的生活,你会好好对待她,可事实证明,你并没有善待她,所以,当年我给您的承诺,也没必要再遵守了。”
孟琬气绝,“我没有善待她?我少她吃少她喝了?生在福中不知福!我花那么多钱培养她,让她变得出类拔萃。结果养出个没良心的东西,怎么?这是跟你抱怨了?霍先生是心疼了?”
“可你不要忘记了,霍博衍,”孟琬冷笑着走近他,冷哼一声,“她不记得你了,忘得一干二净,你这么上赶着,也没有用。我是她的妈妈,我现在就把她转院,你猜猜看,她还有没有可能会再重新记起你来?”
霍博衍双眸骤然怒睁,紧咬着牙,抿了抿唇,“孟女士,她已经是成年人了。”
“那又怎么样?”孟琬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颇有几分得意,“我是现在唯一能作为亲属签订她转院申请书的人,你再不甘心,也只是个外人。”
这时,医生突然推门走了出来,打断了两个人的针锋相对。
孟琬便不再理会其他,直接跟医生商讨交涉,非常利索地给孟心言办了紧张转院,丝毫不在意医生和其他人的意见。
霍博衍内心无力地站在一旁,孟琬说的没错,他与霍希然对孟心言而言只是非亲非故的外人,此时,的确只能束手无策的任由孟琬颐指气使、大马金刀的操纵孟心言的命运指点江山。
霍希然刚才听他们二人的对话,如坠雾端,等看着救护车载着孟心言呼啸而去,这才瞅着霍博衍严肃而愠怒的脸,疑惑不解的说,“博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小孟律师的母亲以前认识?怎么你们俩个人的话我都听不太懂呢?”
听不懂就对了,霍博衍疲惫而无力的闭了闭眼。
往事,如呼啸的疾风,卷土重来。。。。。。
十二岁的霍博衍对于跟着父母去做慈善,其实并不十分情愿,父亲的企业不过是要借助活动做宣传,而他那天和小伙伴约好出去玩。
顺风顺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童年让他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活得象他一样快意简单。
他并没有生出足够的悲悯心让他俯身看沧桑,相反,那一天,因为原本安排好去打球而未能成行,被迫跟着父母辗转作秀似的去孤儿院奉献爱心让他很不开心,全程板着脸。
那天,他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孩子或因病或因残而被亲生父母遗弃,甚至还有的从她的出生那天起就被父母弃之如履。
直到那个哭得满脸泪花的漂亮小娃娃哽咽着抱着鲜花站到自己面前时,霍博衍才恍过神来,他不会哄孩子,没那个耐心更不懂方法。可看小娃娃哭得着实可怜,想起衣兜里还装着几颗糖,便蹲下身,放在小娃娃小小的掌心里。
小姑娘不哭了,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头看看他,再看看糖果,犹豫了很久,摇了摇头,奶乎乎的拒绝。
霍博衍说没事的,你可以收下,小姑娘想了很久,突然把自己脖子上戴的项链摘下来递给他。
霍博衍觉得惊奇,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懂得交换,竟然知道无功不受碌的道理。他自然不肯要,小姑娘看上去特别失望,收起项链,然后把糖果还给了他。
他这才意识到,她是不肯无端收他的施舍,于是,他收下了项链,想着过会儿等小姑娘不注意时,把项链通过看护阿姨还给她。
可是后来竟然忙忘记了,等再次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回程的车上。
平生第一次,霍博衍惦记起了再一次去孤儿院献爱心,他想找机会把项链还给小女孩,可是,一来他考入了私立重点高中,学业繁重起来,而父母的公司越做越大,慈善一般不再亲历亲为而改为直接捐款。他竟很长时间没有办法再回到滨海,再见见那个小姑娘。
中考结束的那个假期,霍博衍终于有了时间,他央求父母再带他去一次滨海,父母觉得奇怪,原定安排他去国外旅游散心玩,没想到儿子只一心想回滨海,于是就让秘书带着他又去了趟,等霍博衍回到阔别多年的孤儿院时,兴冲冲地向院长打听那个女孩的去处,才发觉,自己除了知道小女孩长得很漂亮以外,对于小女孩的情况一无所知。
等他嗑嗑巴巴的描述了一通并向院长阿姨展示了手里的项链时,院长妈妈想了想,才意识到他口中的小女孩到底是谁,不过那个时候,小姑娘已经被收养了。
霍博衍不甘心,他想把项链亲手还给小姑娘,更想再见见她。可是收养有规定,是不能向陌生人透露孩子具体情况和收养家庭的住址的。
十六岁的霍博衍失望而归。在滨海的街头无助而灰心的徘徊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