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晚喉咙干涩到得生疼，缓了好久后，终于能发出声音。
“所以柠儿不相信，姐姐对柠儿的好，是没有条件的吗？”
身旁的小人儿没有抬头，低声道。
“柠儿不是不相信姐姐，是不相信柠儿自己。”
担心吓到她，云栖晚柔声道。
“柠儿能不能告诉姐姐，你不相信什么？”
云知柠张了张嘴，犹豫许久，见云栖晚没有不耐烦，才敢解释。
“柠儿什么也不会，一点用也没有，就是个麻烦，没有人会喜欢一个麻烦，所以柠儿配不上任何人的喜欢。”
“当初眼睁睁看着母妃咽气，柠儿无能为力；在信王府时，柠儿无数次看着嬷嬷对柠儿叹气，也无能为力。”
“如今就连帮哥哥报仇，柠儿都得利用姐姐，而这些都是因为柠儿没用。”
她有时候都在想，但凡她有一点用，哥哥是否就不会舍近求远，略过她，转而求姐姐。
可事实就是她无用，眼角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云知柠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察觉出她的自厌，那些已经到嘴边安慰的话，又被云栖晚咽了下去。
“柠儿愿意陪姐姐喝酒吗？”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喝酒，云知柠还是点了点头。
“柠儿愿意。”
得到她同意后，云栖晚带着她来到院子里，亲自在梨花树下挖出好几坛酒。
看到眼前用碗装的酒，云知柠咽了咽口水。
“姐姐，我们要用这么大的碗喝吗？”
虽然这酒很香，但女孩子不应该都是用那种小杯子，小口小口地喝吗？
云栖晚也不说话，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端起其中一碗一饮而尽。
“柠儿再慢一点，可就没了。”
说完，又拎起酒坛，往碗里灌酒。
生怕这醇香的酒被云栖晚一个人喝完，云知柠连忙道。
“姐姐你等等我。”
良久后，两人小脸微红，已染上了些许醉意，两姐妹背靠着背。
云知柠小脑袋一歪。
“姐姐今日不开心吗？”
从前哥哥烦闷时，也会喝酒，不过不同的是，哥哥从不在清醒的时候让她喝。
她总是等他醉了，偷偷地喝，然后第二日再将所有事，都赖在哥哥头上，哥哥醉酒容易忘事，是以她这个计谋也总是能得逞。
云栖晚掰正她的小脑袋。
“嗯，不过不是因为柠儿。”
听到不是因为她，云知柠轻松了许多。
“那姐姐不妨跟柠儿说说，或许柠儿可以帮姐姐分担。”
母妃说过，伤心的事说出来，伤心便会少了一半。
姐姐待她这么好，她愿意帮姐姐分担那一半。
看着逐渐昏暗的天色，云栖晚心底仿佛也被一大片暗色笼罩。
“今日是姐姐心中最在意之人的生辰，可惜姐姐永远见不到她了，再也不能亲口对她说一句，‘生辰快乐’了。”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守在师娘身边，陪她过生辰。
云知柠脑子有些迷糊，没明白云栖晚说的话。
“姐姐心中最在意之人是谁呀？”
难道姐姐最在意不是姐夫？也不是外祖父和表哥？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又见云栖晚道。
“她是姐姐的师娘，她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听到她连用了三个很好，云知柠也跟着附和道。
“柠儿好像也感受到她的好了，姐姐什么时候带柠儿去见见她？”
她好想亲眼见见，姐姐口中很好的人，长得是什么样的。
云栖晚侧身便看到她如小鸡啄米般不断点头，晃得她有些头晕，无奈之下，抬手不让她晃动。
姐妹俩一同斜靠在大树下，云栖晚背过身去，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
“可是师娘她已经不在了。”
这段时日，她无数次欺骗自己，师娘还在，师娘没有死，可身上穿的白衣，也在无数次提醒她，师娘没了。
午夜梦回，她也曾无数次期盼过，希望这些都是一场梦，醒来时，她还在天辰山，还是那个赖在师娘怀里撒娇的云栖晚。
可这个梦却一直没能实现。
微风袭来，云知柠的醉意被吹散了几分，半抱着那个蜷缩起来的人儿。
“姐姐别怕，柠儿陪着你。”
当初母妃离开她时，她也是这般。
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湿意，云知柠绞尽脑汁，笨拙拍了拍她的背。
“姐姐若是难过，就告诉柠儿，是谁害死了姐姐的师娘，柠儿替师娘报仇雪恨。”
她虽然不会武功，可只要姐姐能开心，她就算咬也要把那人咬死。
只见云栖晚直起身，指了指自己，云知柠以为她醉了，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
“姐姐，你别乱指，柠儿说的是，是谁害死了师娘？”
姐姐这酒量怎么还没她的大，这才几坛，就醉成这样。
听到这话，云栖晚忽然笑出声来，可很快，她笑着笑着便哭了。
“是我，害死师娘的人就是我。”
从未见过她这副又哭又笑的模样，云知柠慌了心神。
“姐姐，你醉糊涂了。”
姐姐这么好，怎么会害死师娘呢。
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被释放，回忆里那些美好的点点滴滴瞬间也变成了利刃，刺向云栖晚。
“可事实就是这样，师娘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是我害死了我最在意之人。”
“师娘待我这么好，可我却害死了她，柠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云栖晚嘴角的笑容越发苦涩。
“为何偏偏是师娘，该死的是我才对，我根本就不配活着。”
可她的命是师娘用命换来的，这也是师娘的命，她舍不得死。
见云栖晚眼角的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云知柠声音也带了哭腔。
“不是的，姐姐，不该是这样的。”
她虽不知道这件事其中的缘由，但她知道，一定不是姐姐的错。
“罪魁祸首是那个害姐姐的人，不是姐姐，师娘若是知道姐姐这般，会担心的。”
柠儿也会担心的。
“姐姐这么好，师娘她做这些，定是心甘情愿的，姐姐要好好活着，才能不辜负她的期望。”
她从未想过，姐姐这么能干，也会同她一般，怀疑自己。
“柠儿真的觉得，姐姐配活在这世间吗？”
“当然。”
云知柠语气坚决，不带一丝犹豫。
“为什么呢？”云栖晚继续道。
“因为姐姐很好，师娘之所以如此，便是希望姐姐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