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云栖晚姐妹俩，昭云帝神色柔和了许多。
“就算暂时不宜杀那老匹夫，朕也不会就这么轻易饶恕他，太子，你带着朕的口谕，去一趟郭府。”
“郭卿回冒犯南离长公主，意图破坏两国联盟，朕念其是初犯，从轻处罚。”
“特令郭氏一族所有女眷，抄女戒三十遍，三日后呈到谢府，亲自向南离长公主赔罪。”
“是，父皇，儿臣领旨。”
见昭云帝陷入沉思，云珩踏着猫步，一步一步准备偷偷撤出御书房。
昭云帝将那份奏折揉成一团，明明是他的女儿，为她出头还得打着南离的名义，这天底下恐怕没有比他更憋屈的老父亲了。
“还有，你警告那老匹夫，让他日后安分些，否则朕……”
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昭云抬头望去，便见云珩的左脚已经踏出房门，右脚正准备跟上。
昭云帝怒吼。
“云珩，你给朕回来……”
偷偷溜走的云珩被这声咆哮吓得又一哆嗦，右脚不小心踢在门槛上，幸好被来福眼疾手快扶住。
“多谢来福公公，孤还有要事在身，父皇便交给你了。”
说完，云珩便头也不回地溜之大吉，在来福看来，逃跑那速度就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嗖嗖嗖人影就不见了。
来福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才敢走进御书房，此刻的昭云帝还在暴怒。
“反了，简直反了天了，来福，给朕把那孽障抓回来。”
谢府的账还没算清楚，那逆子竟然敢就这么跑了，气煞他也。
见昭云帝脸色气得涨红，来福将茶端到他面前。
“陛下消消气。”
昭云帝此刻内心在冒火，端起那杯茶便一饮而尽。
“继续。”
直到来福给他续了第五杯茶后，昭云帝内心的火气压下些许，怒瞪着来福。
“没听到朕的命令吗？还不赶紧去将那逆子抓回来。”
来福求饶道。
“陛下，您就饶了奴才这把老骨头吧，太子殿下一掌就能把老奴拍得十丈远，老奴还想多伺候您几年呢。”
昭云帝：“……”
谁让你亲自动手了？
已经有很多年没见到如此鲜活的昭云帝，来福走到他身后，在他头上轻轻按摩。
“若老奴真把太子殿下抓回来，陛下打算如何？”
“自然是……”
昭云帝顿住，诚然，今日在谢府时，他被云珩气得差点七窍生烟，但至于如何处置他，他还真没想好。
杀了他，好像重了点；但若是只打他几十大板，好像又轻了点。
见昭云帝陷入纠结，来福失笑。
“依老奴看，太子殿下不仅不该罚，还该赏。”
昭云帝被他这话气笑了。
“那逆子指着朕的鼻子骂，你还劝朕感激他，难不成骂了朕的人，朕还得把他们供起来？”
知道他没有真正动怒，来福按摩的动作未停，继续道。
“自陛下被郭氏养在身边后，老奴便从未见过如此有生气的陛下了，是以老奴很感谢太子殿下。”
准确地说，他是很感谢谢府的那两位小公主，这几日，他随昭云帝一同住在谢府，自然也将两个小公主的脾性摸得七七八八。
云栖晚虽从未对昭云帝有个好脸色，但到底也没把他们主仆赶出来，这是个好兆头。
云知柠心思纯澈，可防备心极强，还唯云栖晚这个姐姐的命是从，看似已经接纳昭云帝和云珩，实则不知将这两人扔到哪个犄角旮旯，关得死死的。
这姐妹俩，一个明目张胆的排斥，一个暗戳戳的排斥，总之谁也没打算认这父子俩。
他能看得出，昭云帝和云珩自然也能看得明白，所以云珩一有空便往谢府跑，在姐妹俩跟前晃悠，刷存在感。
而昭云帝，直接撂挑子给云珩，自己则死乞白赖的住在谢府，在两个小公主面前哭惨，妥妥地树立孤寡老人的形象。
这父子俩的手段，简直一个比一个没眼看。
不过父子俩的软磨硬泡也发挥了些许作用，云知柠心善，偶尔看到昭云帝萧瑟的身影时，便会大发慈悲地陪他用顿饭。
而云栖晚则不然，一眼便识破昭云帝的诡计，自始至终就不想搭理他，只有在谢太傅房里，才能创造出同她用膳的机会。
若是寻常人，受到如此冷遇，应该会有些许的自知之明，不干这些自讨没趣的事。
可那人偏偏是昭云帝，乐此不疲的同时，还越挫越勇，脸皮的厚度都快比得上城墙了。
听到来福这话，昭云帝身形一滞。
“是啊，朕的心绪许久未曾这么波澜起伏过了。”
面具戴久了，他都已经忘了曾经的他是什么样的了。
“在谢府短短几日，老奴仿佛看到曾经那个，追在先皇和兰妃身后跑的小皇子，不同的是，如今陛下是追在两个女儿身后跑。”
在兰妃母族覆灭前，如今的昭云帝，也就是曾经的云驰，也曾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自从被抱回郭氏身边抚养后，那个无拘无束的云驰便学会了戴上面具生活。
逼着自己忘记兰妃，逼着自己讨好郭氏，逼着自己爱护云谏……
“从前陛下也总是遗憾，太子殿下待国师比待您亲近，如今他肯亲近您，难道您却要继续将他推远吗？”
昭云帝之所以对云栖晚不同于其他子女，很大程度是因为云栖晚不怕他，敢亲近他。
可为了那预言，昭云帝亲手推开了那个唯一原因亲近他的人，伺候昭云帝的这些年，他深知昭云帝对此事有多后悔。
打蛇打七寸，来福这些话将昭云帝哄好了大半。
“那逆子私下究竟是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般替他说话？”
昭云帝话虽这么说，但那压制不住的嘴角早已出卖了他，来福伺候他这么多年，又岂会不知道他是真的怪罪，还是假的怪罪。
“陛下恕罪，太子殿下用那份孝心收买了老奴，这让老奴不得不从。”
……
长信宫。
小太监急急走进云谦的寝殿。
“二殿下，御书房那边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