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路上有点儿堵车，久等了吧？”
祁璟韬穿着米色休闲长款大衣在商羽对面坐下，这身衣服与他的肤色相配，加上内搭的白色打底衫，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
“没有很久，我也刚到。”商羽将菜单递过去，招手让服务员来点餐，“祁爷，上次咱们说好了的，这次该我请了。”
他有些舍不得挪开眼睛，这儿是幻境，幻境里的生活美好了，没有鬼怪，一切都很平静，祁璟韬也不再像外面那样离他遥不可及。
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猜到了这里是替灵傀搞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取代他。
这儿的美好令人流连忘返，可是商羽始终绷紧一根弦，假的成不了真的。
眼前的祁璟韬再好，也是假的。
替灵傀在加重他对祁璟韬的滤镜，这点他心知肚明。
既然幻境这么美好，那他就好好看看。看够了这儿的美好，才知道自己出去后该怎么做。
距离第一天到这儿，已经过去了十四天。
十四天里，客栈一切其乐融融，他回了三次家和父母吃饭。
今天，也是他约祁璟韬出来吃饭的第三次。
十四天，是他给自己定的期限。这个期限一过，就得开始准备打破幻境了。
只要他不放下对这个幻境的怀疑，替灵傀就得源源不断地消耗自己来维持这个幻境的真实性。
说到底，这儿是个谎言。撒谎一次，就需要无数次来圆。
因此，只要商羽对这儿的怀疑还在，为了持续让他放松警惕，替灵傀就会持续消耗。
等到它发现自己已经承受不住的时候，就会直接跳出来抹杀原主的魂魄，这便是商羽出去的唯一机会。
而祁璟韬也好巧不巧，挑的是这个时候进来。为了不惊动替灵傀，他便选了幻境中的自己的壳子。
替代一个人，对于他来说，从来不是难事。
只是商羽不知道，眼前这副壳子里，已经是真人了。
原来，已经不止一次了么？
祁璟韬没有打破这份宁静，只是循着壳子的记忆发出疑惑：“你总是叫我祁爷，可咱们不过是第四次见面，我很老么？”
现实中的祁璟韬，也会担心自己的年龄么？商羽不由得一笑：“没有，只是觉得见你的第一面，就该叫你祁爷。”
“所以，我还是有些老了。”祁璟韬将目光移开看向窗外，眼底有些自嘲，一千多岁的年纪，不老才怪。
“也还……好吧？”商羽想了想外面的祁璟韬，要是他真的这样问自己怎么办？
现在先思考一下，就当是彩排！
对！就是彩排！
但抬眼看见祁璟韬的一瞬，他却愣住了。
这虽然不是真的祁璟韬，但确确实实是他心上人的模样，比起外面的遥不可及，这儿真的……人生，哪儿来的彩排？
差点又被带跑了！商羽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好险！要是被带跑了，就再也见不到真正的他们了。
但是即便是面对假的祁璟韬，他也想好好地回答一遍。
祁璟韬不知道商羽内心怎么想的，只是有些惨淡地笑了笑：“那就是老了。”
“不，这和年龄无关！”商羽忽然有些紧张，多半又是替灵傀在影响他，“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感觉，我离不开你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离不开？祁璟韬神色微动，只是佯装淡定地低头看着菜单。
服务员倒是一直微笑着站在边上，他随口点了几道菜，等人走后，才道：“离不开我？为什么？”
“可能是第一次在客栈见到你，也可能是在那段被尘封的记忆里的第一眼，我觉得，你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当时是真的觉得你很白，虽然不是白得吓人的那种，但比起正常人，真的白了不少。”商羽说着，自己都笑了，“我当时还和金哥打趣，说什么乳胶漆什么的……”
“乳胶漆？”
商羽一抬头对上祁璟韬的眼神，即便知道是个幻境，但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
“那个时候不懂事……”他挠着头说道，这儿可千万不能让祁爷知道，看看，这只是幻境，都有种要被秒杀的感觉，“……瞎说的。”
祁璟韬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我在想什么？居然有些期待这个小孩儿说点什么。
“我这点儿出息，恐怕也只有在这种幻境中才敢对你说出这些话了。”商羽挠挠脑袋，无所谓，反正是幻境，就算搂着祁璟韬亲一口，他都不会知道！
想清楚这一点，商羽深吸一口气：“祁爷，我喜欢你。”
祁璟韬愣住了，定定地看着商羽。
他喜欢我？怎么会？怎么可能！
“不是那次吃火锅说出来的那种，当时我是喝多了，但是这次我很清醒。”
对，这是幻境，随便说！大胆说放心说！祁璟韬永远不会知道！
商羽在心里为自己呐喊。
可他才是真的不知道，真正的祁璟韬已经坐在了他对面，马上要装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吧，情不知所起，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栽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心，他长在左边……我的意思是，等我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情的时候，心里已经满满当当，全部都是你了。”
祁璟韬无声地笑了一下，莫非，这也是替灵傀对商羽的蛊惑么？
怎么会是真的？怎么能是真的？他一个将死之人，自己的心上人居然真的喜欢他？
太荒谬了！
命运是如此可笑，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活了上千年。又让他在终于等到了一个人的时候，时间开始流动，他开始迅速衰老，命不久矣。
而整日里和那些阴物接触，又会大大折损他的寿数。
我现在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商羽羞得把脑袋埋得很低，因而他看不见祁璟韬的模样，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可是我也明白，你带着我，对我好，是因为万象瞳。
你希望我快速成长起来，我这段时间每天都不敢松懈。
鬼怪图志我已经全部记下来了……身体素质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即便知道是在幻境里，商羽也不敢抬头直视祁璟韬。幸好他不敢抬头，否则，祁璟韬就会暴露。
“我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更明白我们之间隔着一条叫做时间的鸿沟。
差距我想，我借助万象瞳的能力拼了命地修炼，一定可以赶上你。
可是……时间，我该怎么跨过去？
你活了一千年，我如今二十三岁，在你眼里，恐怕就是一个拥有万象瞳的有些许潜力的晚辈。”
是啊……时间，困了我一千年，现在，又困住了我。
祁璟韬自嘲地笑了笑，生老病死，时间残酷无情，总会配合命运一起捉弄人。
他现在该怎么做？无情地打断商羽的这番告白？还是，继续扮演一个假人？出去以后继续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把这里的一切埋进心底，把自己对他道那份感情也藏起来？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要死了，不能耽搁别人？
这神情……不对劲！商羽一抬头就看到祁璟韬这副似哭似笑的模样，难道……
“你是祁爷吗？”他猛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祁璟韬。
对，祁爷怎么会发现不了替灵傀？说不定，这次又和上次的水花魁那样来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