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别胡说，娘！”
女人被休，是奇耻大辱，会被人笑话指摘，甚至会猜测出种种上不得台面的理由。便是因此被揣测不贞不洁，不守妇道也是有可能的，而且众口铄金，又无从解释，所以最后就是想二嫁都十分艰难，回娘家就更不可能了！
楚迎辉不能叫他娘走到这一步，眼见父亲真火了，便赶紧止住亲娘的话头！
徐氏歪着脑袋，浑身无力的靠着儿子，双目无神，面如金纸。
楚长寿见状袍袖一甩，轻蔑的一笑，道：“下回再逞英雄，挑你儿子不在家的时候！不然就别演这一出给我看，腻歪得慌，哼！”
说罢背着手直接越过娘俩出了屋子。
楚迎辉看了眼心如死灰的亲娘，又见父亲从头至尾未曾跟自己说过一句话，甚至没给自己一个眼神，心里也越发悲凉！
但凡他身子骨争气些，必定像三叔一样出去找一份差事。哪怕再辛苦也能负担和他娘两个人的生活，也不至于叫她这么些年，在这个家里熬灯一样的熬着，一点儿希望也没有！
可事实就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楚迎辉觉得自己的人生，无助至极也无力至极。本来喜欢读书，结果一场高热下来肺子落了毛病，于是家里直接取消了供他读书的想法。
勉强念了两年，识了些字，就不叫念了。
偏偏他连重活也干不了，而且这么多年，母亲为了给他喝药，把嫁妆全花在了他身上，以至于被奶奶嫌弃。
不曾想，今日才知道，原来她和父亲早就形同陌路，所以多年来父亲才对母亲淡淡的，对自己也再无关怀。
说到底，必定是觉得自己是个弃子，对这个家毫无用处！
楚迎辉看着亲娘身上的不知穿了几年的旧衣裳，一根簪子的也没有的发髻，再想想娘俩毫无光明可言的将来，一时间竟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来。
楚迎辉终于忍不住满心的无助和绝望，伏在亲娘的肩头，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
“娘，儿子对不住你，儿子拖累你了…”
一时间，母子俩个哭成一团。
再说楚长寿对着徐氏发了一通火，便直接出了家门，往外头去了。
楚婆子眼见儿子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气恼的离了家，当即便去后院隔着门窗又把徐氏跳着脚骂了一遍。说她是搅家精，年根儿底下惹得家宅不安，看不住自家男人云云。
总归就是骂她没用，结果本就伤心的徐氏母子，心更凉了，晚上连饭也未曾出来用。
楚家人口多，用饭的时候，女人们在地上这桌，男人们则都是在炕上那桌。
一直到一家子都围着饭桌落了座，楚婆子看了眼空出来的几个位置，不悦的嘀咕道：“这个时辰把老二气跑了，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能不能按时吃饭。”
大房的小子楚迎辰，闻言便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奶，您这可多余担心，二叔那么多同窗好友，到谁家还不吃顿饭，放心吧，管保饿不着。”
老太太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大媳妇魏氏也叹了口气，愁苦道：“这可怎么好，那秦家的闺女，八字才拿来，家里就闹成这样！二叔赌气出去了，弟妹和迎辉也委屈的饭都不吃，真是的。”
大房闺女楚盼娣，听了亲娘的话，便夹了一筷子菜进嘴，也连着点头道：“就是，奶，小叔这门亲事，会不会不大吉利啊？人家都说交换八字的时候，家里三天不吵不闹，不摔不打，才吉利，结果，这可好！这才头一天呢！”
“不许胡说！”
炕上那桌，楚老头自然也知道二儿子两口子拌嘴了，这半晌心里也不痛快。听见大孙女这话便即刻不悦的吆喝了一嗓子。
楚盼娣不高兴了，撅了噘嘴，接着低头吃饭，不过这事儿到底在两个老人家的心里留了个疑影。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魏氏一进厨房便扯着嗓子叫唤了一声，吓得东屋里头还在赖床的老两口扑腾着就冲出来！
“怎么啦！”
老两口披着衣裳出来一看，就见灶台旁边供奉灶君喝水用的小茶碗，居然齐齐整整的从中间裂成了左右两半，就好像是用刀割开的一般！
魏氏则吓得一个劲儿的往婆婆身后躲。
“这，这灶君的茶碗怎么坏了？啥时候的事！”
魏氏哆哆嗦嗦的摇着头，“不知道啊，媳妇来做饭，进来就这样了！”
老两口看了看墙上仍旧乐呵呵的灶君，又看了看已经坏掉的茶碗，只觉得身上莫名的就是不舒坦！
“眼见着快过年了，这东西怎么还坏了…”
大媳妇扯了扯婆婆袖子，颤巍巍的嘀咕道：“娘，莫不是，莫不是那姑娘八字太硬，灶君在提醒咱们家吧？您老可别忘了咱俩去潘家村打听到的那些事！”
老太太扯了扯衣裳，眼见着气息也不匀了！
心道，大媳妇这话倒是说着了，那丫头都敢拎着菜刀去老杨家大门口上吊，肯定就不是个善茬。如今才压了八字在灶君茶板下头，结果连灶君的茶碗都震碎了，这不是太吓人了么！
“老，老头子，把三儿子喊回来吧，这门亲，可不能结啊！”
楚老头更犯难了，虽然寻常不大掺和家里的琐事，可是三儿子对那个秦家的闺女是个什么心思，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遂摇了摇头，沉声呵斥道：“别胡说八道！还敢提这茬！叫老三知道，他肯定要分家出去单过，到时候你怎么说？”
楚婆子不说话了。
“怎么样？没主意了？你要是豁得出去叫他分家单过，你就自己去跟他说，豁不出去就闭嘴！”
“可是，爹，要是…要是真有什么事可怎么办啊？咱这可是一大家子呢！”
楚老头咬了咬牙，道：“成了亲再看，实在不行，再分家不迟！”
魏氏看了眼公公紧咬的两腮，又瞥了眼那裂开的茶碗，不甘心的住了嘴。
再说十月拿定了主意要开荒，当即便挑了一天去县衙，将自己看中的荒地报备了上去。也是跟她哥学的，抬手就掏了半吊钱出去，那县丞大人当即便乐呵呵的带着俩个官差跟着往大沙河的位置去了。
只是心里却是在嘀咕，那地方坑洼一片，怎么偏选了在那开荒！直弄得他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地方！
可四人一同坐了县衙的马车到地方一看，这县丞大人就懵了！
老头不到五十岁的样子，捋着山羊胡，背着手，瞅着眼前这一片水唧唧的河滩，眉头揪成了一团！
“我说你这丫头，是不是背着大人胡闹？你在这儿开荒，你爹娘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