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礼马不停蹄的跑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有些不放心少爷追不追得上自己,便放慢了速度,见如意的状态依然不错,虽然不是什么宝马,也有些喜欢上了这匹河曲马。
无聊得紧,路上还射了只野兔,想着晚些让少爷见识见识自己的箭术。
又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左等右等不见秦浩追上来,心中越发紧张,不会是跑岔路了吧?有点后悔没在路上弄点记号了。
索性不走了,一人一马到了路边,取下水囊,又从鞍袋中取出些少爷准备好的豆饼和干枣喂给如意,躺在草地上,叼着草根看着如意进食,心中盘算着要不要沿原路回去寻找少爷。
如意吃得满意,转过头打了个响鼻,接着一声嘶鸣,薛礼连忙站起身,便见远处烟尘滚滚,
连忙上马凝神望去,渐渐秦浩的身影穿过了烟尘,那矫健的身影惊呆了薛礼,连忙拨转马头,朝前奔去,这下是彻底相信了雪影的速度了。
看着前面薛礼的一系列动作,秦浩有些生气,这是没完全按照自己的话做啊,
减缓了马速,待到与薛礼平齐时,训斥道:“你呀,夸你两句你就自己有了主意,罢了,后面两人一时半会追不上来,我们快些赶路,前面转道龙门,看他们猜不猜得到吧。”
龙门县薛府,得知儿子派人追杀柳家之人的薛德元正大发雷霆,薛怀昱却不以为意,尚不知自己派出的手下已全军覆没。
“父亲,何必怕那小小的一个县子,我河东薛氏再不济也是百年世家,
他区区一个县子焉敢到我府中抢人,若不是父亲仁慈,我若当时在府中定不能让他们得手。”
“你这个逆子啊,那柳家当初也算是良善之家,若不是因为战乱,何至于此,
你若喜欢那柳家小姐,便正大光明的求娶便是,我们好歹也能留些名声不是,你竟要置对方于死地,可知多行不义,必遭天谴。“
“父亲,如今这世道,哪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弱肉强食罢了,柳家已败,柳家小姐若是不从,留着也是祸患。”薛怀昱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阴鸷。
“混账!”薛德元怒目圆睁,扬起拐杖就要打下去,却在半空停住,终是下不去手,
“我儿,你怎变得如此冷酷无情,我们家族能有今日,靠的是先辈们积德行善,靠的是百姓的拥戴,你如今这般行事,是要将家族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啊!”
轰隆隆!晴天里突然炸响的几声雷,吓得薛怀昱浑身一激灵。满脸惊恐地望向天空,喃喃自语道:“难道真有天谴?”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转头看向父亲,开口劝道:“父亲,您瞧这天,怕是要下雨了,咱们回屋去吧。
这些琐碎之事,您又何必再去深究呢?那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蝼蚁罢了,不值得您为其大动肝火,气坏了身子啊。”
薛德元老泪纵横,却又无可奈何,摇着头晃晃悠悠的回了屋,薛怀昱站起身拍拍衣衫,撇了撇嘴。
招来小厮问道:“那贞观酒可曾寻到?”
小厮讨好道:“老爷,只寻得了一小瓶,那贞观酒本就是一个小陶瓶装着的,听长安来的人讲,不许外带,
这个还是好不容易搞出来的,那人要三十贯,小的觉得价格还可以,便同意了。”
薛怀昱盯着小厮,小厮有些神情慌张。薛怀昱哈哈大笑道:“为我办事,亏不了你,莫再想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多的算老爷赏你的,去给我拿过来,下雨天正好喝点小酒,将花娘叫来陪我。”
小厮如蒙大赦,忙点头哈腰的转身跑开了。
确定了尾巴甩掉了,二人走走停停,一路打听下当地的情况。
天色渐晚,二人寻了个与薛府同在坊中的客栈,让小二好生喂马,进了大厅,开了一间带槛窗的房间。薛礼挺兴奋,开口道:“少爷,一起睡?”
秦浩皱眉道:“你想一起睡?大唐人怎么都有这癖好?”
薛礼连忙摆手道:“少爷,我喜欢听你讲的故事。”
“没空讲故事,开两间房不好联络,抓紧休息一下,看这天色,晚上应该会有场不小的雨,月黑风高夜,雨中好杀人。”
薛礼一愣,“少爷,这么急,不打探一下吗?”
秦浩点了点薛礼的头道:“问过你娘,大致清楚了。夜间再去转转,包袱中的夜行衣取出来,用油布裹好,晚上不许再私自作主,怎么说就怎么做,晓得了吗?”
薛礼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少爷,我那是怕你走错了路,我以后不会了。”
让薛礼先去休息,取出身上的水性笔和地图本,秦浩想了想措词,下笔如飞。
陛下:
臣秦浩,恭祝圣安。近日,臣因闻外祖一家之音信,遂归乡拜祭。然于途中所见所闻,令臣痛心疾首,嗟叹不已。
至绛州境内,百姓之困苦,惨不忍睹。衣不蔽体者,比比皆是,饿殍之影,时现于道。此般景象,如刃剜臣之心。
臣经多方探察,闻知现任绛州刺史薛世良,竟是当年宇文化及之党羽。
遥忆江都之变,彼等逆贼参与弑杀隋炀帝,致社稷倾颓,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
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实乃乱臣贼子之极恶行径,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如此之人,岂配治理一方百姓?其罪昭然若揭,罄竹难书,当以国法严厉论处,以彰陛下之圣明,显国法之公正。
臣恳请陛下降旨,将此等逆党明正典刑,诛杀殆尽。如此,方能昭示我大唐之正统,安百姓惶惶之心,令天下归心,四海升平。
臣秦浩敬呈。
又修修改改,最终抄写一份,取出准备好的信封,将书信装入其中封好,取过桌上的蜡烛点燃后在封口处滴了些蜡,最后在上面盖上长乐的印鉴。
回头看了眼呼噜震天的薛礼,心想毕竟还是个少年,这些天的奔波也是难为了他,轻步走出房门,来到一楼询问掌柜驿站的方位,离此地不远,看了看天。
掌柜猜到了对方的意思,开口道:“客官,客栈处于县城中心,离驿站不算远,步行的话加快着些,应是无妨,看这天雨一时半会还下不来,恐要到后半夜。”
秦浩连忙道谢,快步出了店门,黑压压的天像一块沉甸甸的铅板压在头顶,一丝风也没有,空气沉闷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朝着驿站方向疾步而去,街道上行人寥寥,偶有几个也是行色匆匆,想是在赶在雨落之前回到家中。
秦浩一路疾奔至驿站,大门敞开着,两侧的灯笼在昏暗的天色下散发着昏黄的光。
秦浩大步流星地跨进门,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前院,一侧的马厩里拴着几匹正在休憩的马,马蹄偶尔不耐烦地踢踏着地面,发出“嘚嘚”的声响。
另一边则是堆放着一些草料和杂物的库房。
院子里有几个驿卒正忙碌地穿梭着,有的在给马厩填材料,有的在往屋中搬运包裹。
秦浩目光急切地寻找着负责人,大声喊道:“哪位是此处驿长?我有紧急信件需送往长安!”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官服、神色干练的中年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秦浩,问道:“你是何人?有何事如此急迫?”
秦浩赶忙上前抱拳行礼,说道:“有礼了,我乃长安县子秦浩,此信十分重要,必须尽快送往长安,还望驿长相助。”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信件,递了过去。
驿长接过信件,见秦浩神色凝重不似作伪,也不敢怠慢。他迅速查看了一下封口和印鉴,顿时大惊失色,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忙问道:“公主殿下在龙门县?”
秦浩斥道:“噤声,不可声张,十万火急,速速办理。”
驿长连忙点头应是,当即高声呼喊:“来人啊!准备最快的马,许飞,此信需加急送往长安,你给老子亲自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