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伯扯着秦浩坐在床上,又从床下暗格中拿出那个作战包,开口道:“少爷,这个包裹老奴怕被旁人看见,偷偷藏在了此处。
是工坊做床的时候特意让他们打造的,武娘子也不知晓。
这手稿是老奴收拾物品搬到庄上之时,在西厢房的衣柜隔间里找到的,密密麻麻的全是字,老奴也是认不全。
好像是爷爷写给什么孙儿的遗言。老奴觉得事关重大,也未给武娘子看,一直藏在身上。
少爷快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之事。”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秦浩。
秦浩诧异,展开一看,上面是些药方的整理,勾勾划划的,显然是整理之中的手稿,这才恍然。
这不就是刚找到老宅之时,自己觉得少了什么东西的医稿吗?
“全伯,这些医稿我记得应该是放在西厢房桌案之上的,之前我还想寻找来着,后来事情一多便给忘了,如何会到了衣柜隔间呢?”
全伯有些羞愧道:“少爷,我之前收拾屋子,见有纸张。
那时老奴也不识得什么字,想留着给小姐上坟之时用,便随手收到了衣柜隔间之中。
后来少爷归来,一时欢喜,便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前些时日搬来庄上之时,收拾屋中旧物这才发现。耽误了少爷重要的事,老奴羞愧难当。”
“全伯不需自责,我没有怪罪于你。
这都是天意,老天让我看我便看,看不到也就算了,就是些手稿罢了。”
“少爷,你往下翻,上面还有什么爷爷孙儿的字呢?”
秦浩闻言一愣,忙翻着手中的手稿,见下面几张纸赫然是一封书信,定睛看去.
我的孙儿,你本名叫秦林,爷爷整理的医稿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翻看,有些秘密爷爷生前没法对你明说,因为太过光怪陆离,爷爷怕你接受不了。如今要离你而去了,这些秘密总要让你知晓。
你我本都不是此方世界之人。爷爷本名叫董平,是大隋闽地人,本是一名道士,少年时在武夷山中遇一仙师,传了我一些医术、拳脚和仙家术法,我资质平庸只习得了三分。
仙师曾警告于我,术法未成不得轻用,如今思来悔之晚矣。
此后我四方行医,云游至齐州之时,因盗尸修炼术法病倒,你娘曾布施于我一碗米粥和一些银钱,就此便与孙儿结下此缘。
你娘独自抚养你,很是辛苦,我便在你肩膀处用术法印下了一朵梅花印记,想等你长大后回报于你。
你八岁那年,你娘病重,我收到消息赶到之时已无力回天。彼时动乱不止,我便制一门钹,在其中嵌入阵法,想护你全家周全。
后你娘病逝,你家里的老仆赶回老家报信,我怕你遭遇不测,便留下音信将你带回终南山中,想着传你些本领抚养你成人。
却不曾想云游途中,被天空中一个巨大的光圈打中你肩上的印记,你我二人身陷其中,醒来时便从大隋到了此方世界。
初时我也没有印象,直到看到那门钹,才恍知是你后代之家。
后来整理医书时也慢慢回想起了一些事情,这家是你秦家第四十八代的后人,医书中有我整理后的家谱。
我百思不得其解,猜想是术法未学大成,被天机所窥导致你我有了此番遭遇。
此后多年我用心修炼术法,奈何此间灵气浅薄,且律法森严,极难得到尸身供我参详,故始终无法突破。
我以耗损五年阳寿为代价,测算过你我二人的命理。
方知是因我动用天机,导致秦家福泽此代将断,老人患癌,青壮遇难,幼儿也智力有损,且身有暗疾,此前的记忆你都记不住,这可能皆是命数使然。
我二人魂穿到他们身上,至今已续了十年的寿命。
其间我精心将仙师所授医术整理,补齐了一些失传药方,再加上现代的一些医术,医治好了孙儿你的身体,让你的智力得以恢复正常。
我测算出我二人在这方世界只有十五年的阳寿,如今我已大限将至,不知孙儿你五年后会遇到什么劫难。
如若孙儿的劫难是疾病,届时希望授你的医术能够派上用场,只是可惜爷爷还未传你仙师授我的拳术。
你身上有七枚特制铜钱,应是你父留下的东西,你娘临终前将一块砚台赠于了我,后来此方世界你父用铜钱做成毽子,送你当了玩具,你母则将砚台给了你用于练习书法,我在这两样东西上始终找不到能够回归的线索。
而你肩上的梅花印记也消失不见,于是这些东西都只是当作了纪念之物,不知到时候你能不能派上用场。愿孙儿能长命百岁,爷爷在天亦会含笑九泉。爷爷绝笔。
秦浩看完书信,缓缓坐在榻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不敢置信眼前书信上所写的内容。
自己竟是出生于大隋之人?与师父穿去了现代?然后五年后的劫难便是又回来大唐?这简直是让人不敢相信,一时思绪混乱。
全伯见少爷的模样,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大事,轻声说道:“少爷,是不是老奴耽误了少爷的大事?”
“全伯,你回去吧,真的无事,我只是想起了很多往事,与你无关的。”
全伯转身落寞地走出屋子,正巧孙思邈走了过来,“孙神医,少爷情绪不太好,您帮着劝劝吧。”
孙思邈点了点头,走进屋中,见秦浩赤着身子拿着些纸稿发呆,笑着问道:“正则小心着了凉,千里奔行,身体正虚,可要注意些。这是有什么心事啊?可是事情办得不顺利?”
秦浩回过神来,回道:“神医,您是修道之人,可信这世间的灵魂之说?”
“哦?你也曾随仙师修道,应知灵魂之事,玄之又玄。
虽世间多有传言,然吾等修道之人,当以修身养性、济世救人为主,不宜过分沉迷于此类虚幻之说。
不过,若说毫无踪迹可寻,却也不尽然。往昔曾听闻一些奇异之事,似与灵魂有所关联,然皆未得实证,难以定论。
正则你今日这般询问,可是遇到了什么特殊之事,让你对灵魂之说有了什么感悟不成?”
秦浩叹道:“我现在心情很是杂乱,我之前以为我是另一个人,往昔种种如雾里看花,似假似真。
如今知晓自己是这一个人,又像迷雾被轻轻拨开了一角,只觉的心内五味杂陈。
命运如此捉弄人,让我对自身与这世间的认知都有了些许的动摇。”
孙思邈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其意,只以为秦浩身心疲惫,胡思乱想,笑道:“正则只是走了千里之路便有所感,也是难得。
虽然老夫没太听懂正则话中之意,但老夫走过的路不知凡几,只知道人应该做好眼下的事,向前看。”
秦浩闻言,点了点头道:“神医说得在理,人确实应该向前看,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孙思邈眼前一亮,拍掌道:“正则大才,好诗好诗。哈哈,当浮一大白。”
秦浩不好意思道:“顺口瞎说的,神医别当真,不知神医有何事寻我?”
孙思邈自怀中取出医书,递向秦浩:“正则,老夫已阅毕医书,其末页竟是一份家谱,不知是否与你或董仙师有所关联,心中好奇,故拿过来与你看看。”
秦浩起身近前,接过医书翻至最后一页,果然是份小诗家谱:
琼林怀善彦光昭,峰峻凌虚志云霄。贤思辅佐弘礼范,俊才尚武学文韬。
修祥怡德仁良厚,济世安邦义真豪。立志扬旌兴业盛,忠英铸望韵渺浩。
刹那间,秦浩如遭雷击,脑中嗡鸣。秦琼、秦林、秦怀道,最后一个名字便是秦浩,这些名字似曾预想如今却又不敢面对。
若爷爷之言属实,秦琼竟真的是自己的生父,而二人竟然相对不识!
秦理秦怀道必定为贾氏所生,而自己的生母在历史的长河中竟无只字记载,自己这嫡子的身份亦无人提及。
他嘴角浮起一抹难言的苦笑,有种想哭的冲动,却又颇觉可笑。既然连母亲的名份都未留,嫡子与否,又与自己何干?
合上医书,秦浩递还给孙思邈,神色平静道:“应该是师父的家谱,神医妥善保管便是。”
孙思邈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察觉出秦浩今日似被阴霾笼罩,神思恍惚,似有什么心事压在心间。
“正则你远道归来,好好休息一番,不要胡思乱想,待一觉梦醒,又是朗朗乾坤,老夫便不多叨扰了。”言罢,踱步出了屋子。
秦浩轻轻应了一声,将手稿折好放入作战包中,重新置于床下暗格。站起身步入庭院,抬头仰望苍穹。心中默念:
娘,我该不该为您找回公道,为您正名,可秦琼毕竟是位受人尊敬的英雄。
我若将此事公之于众,打破这多年的尘封过往,会不会让整个家族蒙羞,让世人对秦家的敬仰崩塌于一旦?
但您的悲苦、您的冤屈,就该这样被岁月无情掩埋吗?
一边是家族的名声,一边是对您的愧疚,这两难的抉择,儿子不知该何去何从,还是就如现在这般,相见但不相认,您能和孩儿托个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