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翼国公府,二人被秦琼与贾氏在大厅中接见,
婉娘开口道:“婉娘今日特意来拜谢秦伯父相助之情,特意备了些礼品,略表寸心,还望伯父伯母笑纳。”
贾氏刚要开口,秦琼一个眼神便止住了贾氏的出声,
“婉娘莫要如此客气,我与你父乃是战场上的过命情谊,这些事都是我应当应分的,
不过欢迎婉娘常来府中坐客,带礼物就有些见外了。”
秦浩看着秦琼的眼神有些复杂,看着几次贾氏与秦琼似乎都是关系不太和睦,心里回想着全伯对自己说过的话。
“正则为何不发一言,可是有什么心事吗?”秦琼觉得秦浩今日有些不对劲,开口问道。
“哦,在下想到了一些听过的事,有些走神了,还望翼国公勿怪。“
秦琼有些诧异道:“正则为何说话如此生分了,连伯父都不愿意称呼了吗?”
秦浩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伯父勿怪,心中有些事一时没有理清,怀道未在府中吗?”
“怀道入宫当差,这时岂能下值,正则说话怎么有些颠三倒四了,与老夫说说,或可为正则解惑一二。”
“那伯父我们二人到院中走走可好,寻个僻静之处,希望伯父能让晚辈理清一些思路。”
二人来到院中的一处亭子,不多时仆人给二人端来茶具。
秦浩恭敬地施了一礼,“伯父,晚辈近日心中有些许迷茫,想与伯父讨教些道理,望伯父莫要怪罪晚辈的唐突。”
“正则尽管直言,老夫经历过的事情不知凡己,是感情方面之事吗?”
秦浩轻轻捧起茶壶,为秦琼斟满一杯茶,目光却落在亭外那片波光粼粼的荷塘上。
“伯父,您瞧这荷塘中的莲花,夏日盛开之时,莲花与莲叶相互映衬,宛如世间恩爱的情侣,令人称羡。”
秦琼微微点头,端起茶杯轻嗅茶香,“确是美景,这莲花与莲叶相伴而生,风雨同舟,确有一番情致。”
秦浩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然而,秋风渐起,寒霜降临,莲花渐渐枯萎,独留残茎在风中瑟瑟发抖。
那曾经与之相依的莲叶,却在此时渐渐失去了生机,终是没能护得莲花周全。”
秦琼轻轻叹了口气,“四季更迭,万物兴衰,此乃自然之理,虽令人惋惜,却也无可奈何。”
秦浩抬起头,直视着秦琼的眼睛,
“伯父您说,这莲叶在莲花消逝之后,难道就该忘却曾经的美好,任自己在泥沼中沉沦,或是另寻他物,来替代莲花的位置吗?”
秦琼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思索片刻后说道:“正则,世间万物皆有其命运,莲叶或许也有自己的苦衷。
也许它曾奋力挣扎,只是无力回天,而此后的路,也不过是在顺应天命。”
秦浩心中一痛,语气却依然平静,“苦衷?天命?若真心相待,即便无力回天,心中的思念与眷恋,又怎会轻易消散?”
秦琼放下茶杯,目光中带着几分慈爱与疑惑,“正则,你今日似乎意有所指,不妨直说,莫要再拐弯抹角。”
秦浩深吸一口气,踱步至亭边。“伯父,晚辈近日听闻了一个故事,心情时时不能平静。
有一位女子,她温柔善良,与自己的夫君情投意合,结为连理。
他们曾在花前月下许下誓言,要相伴一生,不离不弃。”
秦琼静静地听着,眉头微微皱起。
秦浩继续说道:“然而,命运弄人,女子突染重病,卧于病榻之上,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对夫君的思念与期盼。
她每日都在等待夫君的归来,哪怕只是片刻的陪伴,也能成为她与病魔抗争的力量。”
秦琼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茶杯,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秦浩的声音微微颤抖,“可是,她的夫君却因忙于战事,四处奔波,再也没有回到她的身边。
女子在病痛与孤独中苦苦挣扎,最终还是没能熬过病魔的侵袭,香消玉殒。”
秦琼的脸色变得凝重,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秦浩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秦琼,“伯父,您说,这样的一位男子,在妻子尸骨未寒之际,便另娶他人,
他该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亡妻?又该如何让世人评判他的所作所为?”
秦琼避开秦浩的目光,沉默良久,“正则,这世间之事,往往错综复杂,背后或许有诸多隐情,不可仅凭表象论断。”
秦浩苦笑着逼近一步,“隐情?什么隐情能大过夫妻间的生死别离?能让一个男人如此轻易地割舍曾经的深情厚谊?甚至过后连个名字都不曾留下。”
秦琼神色痛苦,“正则,你不懂……有些事情或,或许身不由己。”
秦浩瞪大了眼睛,心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
“身不由己?难道就可以不顾对方的感受,让她在绝望中离世?难道所谓的名誉、地位,就比妻子的生命还重要?”
秦琼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秦浩的一番话将他重新带回了那痛苦的回忆之中。
“伯父勿怪,晚辈有些激动,我听到这个故事之时,也与伯父一般,
或许这世间人与人不尽相同,对待感情的态度也大相径庭,
只不过自己没摊上时可以作壁上观,侃侃而谈,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吧。”
秦琼已经老泪纵横,这故事为何与自己的经历如此相似,以至心中痛苦万分,久久不言。
秦浩喃喃道:“想那故事中的男子,新娶之后,午夜梦回,难道不会被往昔的回忆刺痛心灵?
曾经的山盟海誓犹然在耳,枕边却已换了新人,他当真能毫无愧疚,安享这新的生活吗?”
秦琼叹道:“或许,他内心深处始终埋藏着旧情,而周围之人,只看到他表面的风光,又怎会知晓他内心的悲戚与矛盾。”
秦浩冷笑道:”或许吧,晚辈刚才就是沉浸在这个悲戚的故事当中,没想到伯父竟然产生了共鸣,晚辈失礼了。“
“正则,你今日为何要与老夫说这个故事,是意有所指什么吗?”
秦浩摇了摇头道:“有感而发,伯父也知道晚辈身边红颜不少,就怕感情不专而不敢滥情。
然则大丈夫生于世间,若是用了情,便要保护自己发出的誓言,绝不屑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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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这是婉娘给您带来的一面镜子,您来看看,照得人十分清晰。”
贾氏接过放在双腿之上,轻轻打开上面包裹着的布,顿时一惊。
只见镜中赫然便是自己的脸,而且清晰的让自己不敢相信。
“婉娘,我的老天,你这是从何得来的宝物啊,这般贵重,我,我如何能收下,你伯父定会狠狠的责罚与我的。”
“伯母勿惊,是少爷准备好的,说是给各位亲朋都送上一面,表达谢意,伯母喜欢便好,不打紧的。”
“那伯母就听正则的,正则也是个有心的孩子,伯母也甚是喜欢,让你们破费了啊。”
说完开心的重新用布包裹,轻轻放在一旁的桌上,扯过婉娘的手道:“婉娘在县子府中也没个名份,正则是如何对你讲的啊?”
婉娘叹道:“少爷说我年纪太小,等我长大了再说。”
贾氏皱眉道:“你就是因为没有父母健在,也没个人帮你说话,等到长大了若是有什么变化,婉娘到时候该怎么办?”
婉娘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温暖,柔声道:“可少爷就是如此说的,我能怎么办呢?毕竟年纪就摆在这。”
“婉娘,你已被陛下封为县主,为何总是口称少爷,这样可不行啊。”
“婉娘从被少爷救下那日便如此称呼,不想改了称呼,让彼此有了生疏感。”
“唉,你这个傻孩子,正则这孩子也是个优秀的,我听你伯父讲,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民,
日后肯定能步入朝堂的,只要能得到他的一句承诺,也不算虚等啊。”
婉娘噘嘴道:“可是少爷就是如此说的,我也没办法,没人替我说话,我也没了娘亲。”
贾氏笑道:“有时候多出来见识见识一些其他的人,没准就会有别的想法了。
若是一个男人不愿意给一个女人承诺,或许是觉得她不够重要呢,自己还是要有个主见才行的。”
婉娘微微皱眉道:“伯母,是我自愿的,我不怪少爷。您别这样说少爷,我不想听这样的话。”
“傻孩子,你这样称呼,本身就是主仆的叫法,便把自己降了一等,如何能让人重视。
有空常来府上走动走动,怀道从小便想有个妹妹,可惜伯母也是不争气,生了两个都是儿子。”
婉娘站起身道:“伯母,时候不早了,我得寻少爷去了,今日还要去县衙办些事的。”
贾氏也不生气,开口道:“好好,婉娘得了闲便来府中玩,伯母欢迎你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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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府,秦浩心情不佳,牵着马跟在马车的旁边,余贵见秦浩不上马,也只好驾着马车朝县衙缓慢而行。
“少爷,我不想再来这里了,伯母说了一些我不爱听的话。”
“少爷,我在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婉娘啊?”
秦浩回过神来,甩甩脑袋,唉,多想无益,自己还有丽质、媚娘呢,扭头一看,还有婉娘。
“婉娘别生气,女人年纪大了便是如此的,总爱讲些大道理,不爱听忘了就是。”
“伯母说少爷不给婉娘承诺,是因为心中没有婉娘。”
秦浩瞬间又掉入了冰窟窿,“婉娘啊,少爷求你了,少爷心中有你,真有你。”
婉娘顿时开心道:“那少爷为何不亲口对我讲。”
“这个不需要讲啊,婉娘你日日陪在少爷身边,还服侍我,我也没拒绝你嘛。
你太小,我实在是张不开嘴,感觉有种犯法的感觉。”
婉娘噘嘴道:“少爷,我其实真的不小了,我们村中有十二便定了亲的。”
秦浩苦着脸道:“婉娘,那都是穷苦百姓家,没办法的事。你如今已是县主了,得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了。”
“那我还不如像之前那样呢,县主又能如何,没有爹娘,没有兄弟姐妹的。”
“婉娘,少爷这回答应你,若你长大了还这样想,少爷便娶你,这样行了吧?”
婉娘顿时满脸笑容道:“少爷不是骗我吧,我可当真了,那我每日多吃一碗饭,快些长大。”
“行,多吃几碗都行,就是别吃成小肥猪就成。”
“少爷你坏,你才是大肥猪。”
县衙门口,两名衙役见到秦浩,一脸欣喜道:“秦县子怎地没提前通知一声,县尊外出办案了,我这便叫人去喊县尊回来。”
秦浩掏出一把糖道:“不用,不着急,时间还早,喏,给你们带回家给婆娘尝尝。我进去等二弟回来便好。”
县衙偏厅,婉娘兴奋得不要不要的,缠着秦浩说东说西,难以表达自己的开心,秦浩趴在桌子上装睡。
“哎呀,少爷,你起来,这时候睡什么睡,快和婉娘说话嘛。”
“我的小祖宗啊,我真服了你了,咱们安静一会好不好。一会你武姐姐便来了,让她陪你聊,少爷我心情不太好。”
“哼,一定是后悔了,我就知道。”
“后什么悔,婉娘你就一点自信都没有?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年纪小,剩下的全是优点啊。”
婉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有点心虚道:“嘻嘻,那好吧,我看会三字经。”
说完从怀中取出书册认真的看了起来,还时不时偷瞄秦浩一眼,心中涌起无边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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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临仙楼,武曌四处安排好装修方案,程忠一边记录,一边招呼着人手交待。
“武娘子,这是准备做什么呀?”
武曌笑道:“大郎想出来的围炉煮酒的吃法。”
程忠仰头思索了片刻,疑惑道:“不会对仙客来有影响吧?”
武曌点头道:“我也不太懂,大郎说能聚拢人气,对双方都有利。”
程忠安心道:“那便好,也能让顾客多种体验。”
“程管事,还得做块新牌匾,这酒楼的名字晦气,咱们不用了,新名字叫桃源火锅城。”
午时刚过,王玄策带着崔景等人急匆匆的赶回县衙,正巧遇到前来的武曌。
“武娘子,不知来县衙所为何事?”
武曌回道:“我猜大郎应是早到了,我有些事耽误了时辰。”
崔景等人看着武曌,一时都有些奇怪,这是谈的什么判,居然还带家眷。
众人来到偏厅,一进厅中,便见秦浩靠在墙边昏昏欲睡的样子,婉娘在认真的看书,武曌连忙上前摇了摇秦浩。
秦浩睁开双眼狐疑的看着王玄策与崔景众人,小声道:“昨夜定好的都记住了吧?”
武曌给了个肯定的眼神:“恩,放心,各家如何安排都心中有数了。”
王玄策近前开口道:“兄长,不是要在弟这里搞什么鸿门宴吧?”
“哈哈,二弟多虑了,快快请众位宗长入座吧。”
众人落座,都好奇的看着秦浩身边的两个女子,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诸位,今日劳烦诸位来县衙洽谈合作事宜,这位是应国公之女,是我们桃源庄的谈判代表。
这位是靖和县主,负责桃源学堂的管理。
咱们长话短说,桃源庄的生意对诸位有了些许冲击,为表示诚意,愿意和桃源庄合作的,咱们今日便在县衙王县令的见证下签订合作契约。”
崔景疑惑道:“秦县子的意思是让武娘子与我等谈?”
秦浩点头道:“对,我对庄上的生意了解不多,这个比例什么的,让武娘子定,我最后签字。”
这个时候关系到自家的利益,谁都不在意武曌是个女子,纷纷出言询问起各项生意的合作可能。
二人走到一旁,王玄策低声问道:“兄长,这是何意啊?”
秦浩笑道:“没什么,拉高踩低嘛,真心合作的就双赢,心怀叵测的必会让其他世家嫌弃,内部瓦解他们而已。”
书籍、纸张的分销给了赵郡李氏,豆油的分销给了太原王氏,霜糖的分销给了荥阳郑氏,化妆品包装给了博陵崔氏,范阳卢氏则成了多方合作。
并统一制定了价格,不能随意抬高或降低,各家都很满意,唯独崔景有些生气。
“武娘子,为何各家都是分销,唯独崔家是制作。”
武曌整理好各自谈好的协议,交给婉娘抄写,
开口道:“崔家的手工产业最为发达,而且化妆品日后所需的量也是巨大的,若是崔家供应不足,后续有可能还要再找一家。”
“老夫问的不是这个,崔家也完全可以一边供应一边分销啊?”
李翰开口道:“瞻远兄,各家都谈好了,你这样争不太好吧?”
崔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想又问道:“崔家供应之后为何不给结账?”
王熙劝道:“瞻远兄,既然定了售后结账,肯定都需如此的嘛。”
崔景怒道:“那能一样吗?你们采购之后,售出就已获利,售不出的还能退。
我崔家生产完还要等化妆品售出才能结账,这是何道理?莫不是专门针对崔家的吗?”
秦浩见众人争吵,微微皱眉,快步走了过来,坐在婉娘身边,
正色道:“崔宗长,谈判嘛,怎么能动气呢,少数服从多数。
既然大家都无异议,崔宗长想想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事情就这么定了,待一月后,诸位自然能见到自家的获利。
合作得好就继续合作,合作不好就一拍两散,我的话说完了,谁反对?谁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