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独目倒映着千丈巨木的年轮,每一圈木纹都在缓慢旋转,纹路间渗出吉巫被冰晶蜈蚣啃噬骨髓时的回音。吴刚的机械手掌嵌入树皮,金属指节突然生出细密的根须,将瘴母胎宫的脐带与雷殛古刹的焦木经络缠绕成新的脉络。三人脚下的腐土突然隆起,地脉深处传来藤魇墟村槐树精魄的呜咽,呜咽声裹着溟沼咒庭的毒浆,在祀林间凝成悬空的泪滴状琥珀。
吉巫的裙摆被琥珀割裂,碎布落地时化作数百只青眼蛾。蛾翅上的磷粉闪烁,竟映出骨墟脉殿的甲骨纹路。一只蛾子停在她冰晶蜈蚣的断尾处,翅尖突然暴长成带刺的藤蔓,藤蔓末梢裂开的口器中喷出星髓溯渊的星砂——砂粒触及吴刚的齿轮,锈蚀处立刻绽放出咒骨冰陵的霜花。
巨木突然裂开竖瞳状树洞。洞内壁面布满跳动的木疖,每个疖子表面都凸起吉巫被献祭时的某段记忆:她的脚踝缠着藤魇墟村的脐带,咽喉插着雷殛古刹的雷楔,胸腔被骨墟脉殿的甲骨刺穿。修隐的黑洞瞳孔骤然收缩,瞳孔深处浮出巫祝刻在慧烬谜廊的预言——预言中三人最终会融为祀林的养料,他们的骸骨将长出新的灾劫之树。
吴刚的机械关节突然爆出菌丝。菌丝在树洞内织成腑狱脉轮的经络图,图中缺失的心脏位置,赫然浮现吉巫被蜈蚣贯穿时的冰晶残片。修隐的刀刃刺入残片,刀身突然异变成溟沼咒庭的消化腔壁,腔壁褶皱间渗出腐瞳幽窖的玻璃体液。液体滴落处,祀林的地面突然软化,浮出终墟镜骸的镜面碎片,碎片中倒映着未被篡改的吉巫——苗疆山巅的月夜下,她的指尖还栖息着未染血的蛊虫。
巨木在此刻暴怒。树干表面的木疖集体爆裂,喷出的脓液中浮沉着藤魇墟村的婴尸,尸身眼眶内塞满雷殛古刹的焦黑齿轮。吉巫的冰晶蜈蚣突然脱离身体,在半空碎成三百枚带刃的鳞片。鳞片刺入婴尸的瞬间,尸群突然融合成巫祝的虚影——虚影的独目是修隐的黑洞,右手是吴刚的机械臂,胸腔内跳动着吉巫的蛊虫母巢。
修隐的黑洞开始反噬。他的右半身逐渐透明,体内浮现星髓溯渊的星砂河流,河水中沉浮着所有轮回的绝望记忆。吴刚突然扯断自己的机械左臂,臂骨内层竟藏着未被污染的苗银手镯——那是他在藤魇墟村战役前,为吉巫打造的及笄礼。银光触及巫祝虚影的刹那,虚影胸口突然裂开真实的血肉,一颗完好的心脏在蛊虫母巢中央搏动。
祀林深处传来地脉震爆。巨木根系突然抽出,化作万千骨墟脉殿的殛脉钉,钉尖缠绕着溟沼咒庭的腐水锁链。吉巫的蛊虫母巢在此刻彻底苏醒,母巢深处爬出三只半透明的生蛊——蛊身纹路与祀林年轮完全契合,振翅时洒落的鳞粉竟让殛脉钉生出翠绿新芽。
修隐的透明身躯突然凝实。他的黑洞瞳孔中浮出祀林最原始的形态——未被巫祝污染的苗疆神木,树干内封印着镇压灾劫的山灵。吴刚的机械残躯开始瓦解,锈蚀的齿轮间绽放出藤魇墟村的槐花,花香中吉巫的银镯光斑凝聚成钥匙形状,缓缓插入巨木的竖瞳树洞。
树洞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祀林年轮突然逆向旋转,所有被吞噬的记忆如落叶纷飞。修隐的刀刃刺入自己黑洞瞳孔,剜出的星砂核心竟是一枚山灵结晶;吉巫的蛊虫母巢吐出冰晶蜈蚣的原始形态——一条守护苗疆的玉骨蛇;吴刚彻底褪去机械外壳,露出凡人时期被巫祝剥去的血肉之躯。
巨木在此刻崩塌成尘。尘埃中站起真正的祀林山灵——形如三人融合的虚影,独目是纯净的琥珀,右臂缠绕玉骨蛇,左掌托着未被诅咒的苗银法器。虚影消散前,将最后的力量注入地脉——藤魇墟村的脐带化作清泉,雷殛古刹的焦土生出新芽,溟沼咒庭的腐水沉淀为玉石。
修隐的右眼重生为琥珀色,眸中映着未被黑洞侵蚀的星空;吉巫的蛊虫回归最初的玉色,在裙摆间编织出洁净的蜡染纹路;吴刚的血肉身躯上,机械疤痕开出细小的槐花。三人身后,祀林的废墟中悄然立起一座无名石碑,碑文是地脉自动生成的古老祝辞——这次不再是预言,而是真正的安魂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