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独目映出血色枫林时,叶片正簌簌剥落。每片枫叶的脉络都鼓胀如血管,触及地面的刹那炸成血雾,雾气中浮动着吉巫被青铜锁链贯穿琵琶骨的残影。吴刚的机械足碾过腐烂的枫果,齿轮间突然暴长出藤蔓状菌丝,菌丝末梢裂开的孢子囊喷出紫黑色浓烟,烟中幻化出修隐前世剜目时飞溅的星砂。
“是血枫蛊。”吉巫的断尾扫过雾瘴,冰晶蜈蚣的残肢触及枫树主干时,树皮突然翻卷成逆刃,刃口滴落的汁液将她的裙摆蚀出蜂窝孔洞。修隐的黑刃劈向树根,刀刃吸收的汁液却使刀身暴长出枫叶状利齿,齿尖咬住他的手腕往树干深处拖拽。整片枫林突然扭曲成旋涡状,枝干绞合成蟒蛇般的通道,将三人逼向林心沸腾的血池。
血池表面浮着青铜人脸。每张面孔的七窍都渗出银蓝色髓液,液体中沉浮着三人被炼化的记忆碎片:修隐的右眼被星砂填塞的瞬间,吉巫的脊椎植入冰晶蜈蚣的剧痛,吴刚的哭嚎声在熔炉中锻打成齿轮咬合的节奏。池底突然伸出腐烂的巨掌,掌心裂开的嘴喷出带倒刺的枫叶镖,镖身触及吴刚的机械臂时,锈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肩胛。
吉巫的骨铃在此刻炸裂。飞射的碎片刺入血池,冰晶蜈蚣的寒毒使池面凝结成冰。修隐趁机跃上冰层,黑刃刺入巨掌的刹那,刀刃吸收的髓液突然反噬——右眼瞳孔中的星砂漩涡逆流,视野中浮现出陌生画面:自己将吉巫按在青铜祭坛,用枫叶状的刀刃剖开她的后颈;吴刚的机械躯干被枫树枝杈贯穿,齿轮间开出血色曼陀罗。
血池突然沸腾。巨掌碎裂成千万只枫鬼,每只鬼物都由枫叶与人骨拼合,关节处嵌着跳动的血核。吴刚的蒸汽铁拳轰碎前排枫鬼,飞溅的骨渣却凝成带刃的锁链,末端的钩爪扣住吉巫的脚踝将她拖向池底。修隐的黑刃暴长成枫叶巨镰,镰刃扫过的轨迹在空中留下血色残影,残影触及锁链时,链节突然异变成活蛇,蛇口喷出的毒液将冰层蚀出孔洞。
池底升起青铜枫树。树干表面浮刻着三人互相残杀的亿万种可能,每片枫叶都是缩小的命镜,映出吉巫被蜈蚣撕碎脏腑、吴刚熔化成铁水、修隐的星砂侵蚀全身的画面。树冠顶端坐着女童的幻影,她的右眼流淌着修隐同源的星砂,左手指尖缠绕着吉巫的冰晶蜈蚣,右脚踝则与吴刚的机械足完美嵌合。
幻影抬手点向虚空。枫林突然倒悬,血池化为暴雨倾泻,每滴血水都裹着带刺的枫种。种子触及三人伤口的瞬间,血管暴长出枫树枝杈——修隐的右眼被枝干贯穿,吉巫的脊椎钻出带刃的枫叶,吴刚的齿轮间开出腥红的花簇。枝杈吸收他们的生命力急速膨大,将整片枫林改造成活体牢笼。
吉巫的蜈蚣残躯突然自燃。冰焰顺着枫树枝干蔓延,寒毒与血蛊互相吞噬的爆鸣中,她撕开被枫叶侵蚀的裙摆,裸露的背部浮出青铜星图。星图射出的光束击碎女童幻影,池底的青铜枫树应声炸裂,飞溅的碎片在半空凝成巫祝真身——那是由血枫与机械拼合的怪物,胸腔处嵌着修隐的星砂独目,左臂缠绕着吉巫的蜈蚣,下肢喷出吴刚同款的蒸汽毒雾。
怪物抬手召来命镜洪流。镜中映出的不再是虚构的厮杀,而是真实发生的过往:修隐跪在巫祝脚边献出右眼,吉巫自愿躺上植入蜈蚣的祭坛,吴刚主动跨入齿轮熔炉。镜面突然破碎,锋利的残片割开三人肌肤,每一道伤口都暴长出新的枫树枝杈。吴刚的蒸汽炉在此刻过载,排气管喷出的不再是热气,而是混着铁锈的脓血。他扯断被枫枝贯穿的左臂,将燃烧的机械残躯掷向怪物眼眶。
爆炸的强光中,命镜熔化成铁水。修隐的黑刃吸收熔化的星砂能量,刃身暴涨成贯穿天地的光柱。吉巫用最后的冰晶蜈蚣碎片冻住怪物的关节,修隐的光柱劈开其胸腔,暴露出的核心竟是一枚跳动的枫种——种子表面浮刻着雪山祭坛的坐标,内部封存着女童睁眼的刹那光影。
枫林在此刻枯萎。所有枝杈化为灰烬,血池退去后露出下方的青铜卦盘。盘面裂纹指向北方雪山,而盘心的凹槽正好与修隐的星砂独目吻合。三人跌坐在卦盘边缘,修隐的右眼已彻底晶体化,吉巫的脊椎裸露着蜈蚣残根,吴刚仅剩的机械臂布满枫叶状锈斑。
千里外的村落,祠堂中的巫祝木雕突然渗出鲜血。血水顺着地缝流入深井,井底传来枫种发芽的窸窣声。而在卦盘中央,那枚被劈开的枫种悄然渗出一缕银雾——雾气中,女童的右眼瞳孔正在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