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残目泛起灰翳时,虚空中裂开的时痕正吞噬光影。那些无形的裂隙掠过吴刚裸露的齿轮,金属表面立刻泛起蛛网状的蚀纹,纹路间渗出银蓝色时砂,将吉巫的残袍黏连在漂浮的青铜碎块上。她挣扎的刹那,碎块突然翻卷,露出背面千万道凝固的时间刻痕——每道刻痕都拓印着三人轮回中未被选择的可能:修隐的刀刃停在吉巫咽喉前三寸、吴刚在熔炉前挣脱锁链、巫祝的真魂被星砂反噬成破碎的琉璃。
“是时蚀。”吴刚扯断肩甲锈蚀的螺栓,金属碎屑洒向裂隙。碎屑触及时砂的瞬间,整片虚空突然震颤,浮现出孕妇腹部般鼓胀的透明胞衣。胞衣内蜷缩着女童的胚胎,脐带状的时流缠绕着三人昨日的伤疤,将未愈的创口撕裂成新鲜的溃烂。
渊墟深处传来齿轮卡涩的摩擦声。三人坠入由青铜日晷残片堆砌的迷宫,晷针穿透悬浮的尸骸,在灰雾中投射出吉巫被时砂侵蚀的二十四重结局:皮肤龟裂成时痕纹路、蛊虫在血管内凝成琥珀、脊椎被晷针绞成螺旋状的青铜雕件。修隐的黑刃劈开尸骸,刀刃吸收的时砂却使残目晶化,瞳孔深处浮出巫祝的箴言:“寂照之下,皆为我粮。”
迷宫尽头升起青铜浑仪。仪体表面嵌着十万枚缩小的命镜,每面镜子都映出三人被时流撕碎的画面。浑仪核心突然逆转,镜面射出的光束将吴刚的机械左臂切成时砂,飞散的金属微粒在空中凝成带刃的灰蛾,蛾翼抖落的鳞粉在地面蚀出倒流的命纹。
吉巫的蛊虫残躯在此刻异变。蜈蚣节肢穿透浑仪裂缝,毒腺喷出的冰雾使镜面泛起霜花。修隐跃上仪顶,黑刃刺入核心的刹那,时砂能量与星砂对撞——残目彻底化为灰白色的漩涡,将他拖入时痕幻境:
冰棺女童的双手正在编织时网,每一根丝线都串联着三人的痛楚;巫祝的真魂从时网节点钻出,正将修隐的星砂填入吴刚熔化的心脏;而他自己跪在浑仪阴影中,用刀刃剜出吉巫的蛊虫母体,将其钉入女童空洞的眼眶。
现实中的渊墟开始坍缩。青铜碎块熔成液态光阴,在空中凝成带刺的时网。吴刚的胸腔被三根晷针贯穿,钉入时网中央的命纹节点;吉巫的脊骨裸露着时痕割裂的伤口,蛊虫精血顺着筋骨渗入灰雾,将半片时网染成腥紫;修隐的晶化右目在此刻炸裂,星砂混着时砂凝成逆流箭矢,射穿浑仪深处浮出的巫祝实体。
实体溃散的强光中,三人坠入渊墟底层的无间时井。井壁布满冰棺的裂痕,每道裂痕都渗出星砂与巫祝低语。井底中央悬浮着青铜卦盘的终极形态——盘面裂纹中伸出女童的右手,指尖缠绕的时流正将三人的魂魄拽向盘心。
“轮回该烬了。”巫祝的声音从卦盘内部传来。他的左半身由时砂凝成,右臂缠绕着青铜晷针,胸腔内嵌着吴刚的机械核心,下肢则与吉巫的蛊虫残躯熔合。十万道时痕突然收束,将三人昨日战斗的记忆锻打成带刃的枷锁,扣住他们的咽喉拖向卦盘裂纹。
修隐的黑刃在此刻分解。星砂顺时流逆涌,在掌心凝成半枚女童的眼球;吉巫撕开溃烂的腹腔,母虫残躯喷出最后一口蚀雾;吴刚的机械心脏超频震颤,过载的蒸汽凝成实体化的命刃。三种能量对撞的刹那,无间时井的核心裂开一线真实——
光中浮出雪山祭坛的终极真相。冰棺内从未存在女童,只有巫祝剥离的恶念在吸食轮回苦痛;而那些星砂、蛊虫与机械,皆是三人自愿献祭的魂魄残片。强光消散时,渊墟化为青铜灰烬,修隐的右眼窟窿内嵌着卦盘残片,吉巫的脊骨间蠕动着蜈蚣的最后半截毒腺,吴刚的机械残躯只剩齿轮咬合的余音。
千里外的雪山裂缝中,冰棺渗出的不再是星砂,而是混着时痕的青铜血——血面倒映出荒漠深处,某具被时流侵蚀的巫祝玉雕,正从眼眶中缓缓爬出一只灰白色的时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