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温长宁为自己的疏忽大意道歉。
“我不喜欢顾……姑娘。”
温长宁为自己澄清。
“你怎么会有这个认为啊？”
温长宁疑惑，问顾长晏。
顾长晏：“……”
“我……无意中见你好几次都看着我长姐……”眼神不明。
顾长晏咽下后半句，也意识到这是个误会了。
温长宁一直都知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相对保守。
但没想到，他就这样被误会了。
“我不喜欢你长姐……”
温长宁再次垂眸看向手里的酒杯，白玉为底，雕刻华美，润泽好看。
他就这么看了一会，方又开口：
“她有点像我想象中的我妈……我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我感觉亲切，才多瞧了几眼。”
顾长晏没想到是这样原因，一时间晃了神，也想起自己的母亲。
“抱歉。”
这句温长宁刚刚说的话被顾长晏还了回来。
温长宁耸耸肩，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后，神情认真，说：“没什么，我没入乡随俗冒犯了你姐，该抱歉的是我。”
沉默良久，温长宁忍不住道：
“我知道女子本不该如此，但我也知道，她们现在只能如此。”
顾长晏静静听着，这句话他不懂，可不知怎的他却感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余音难消。
可能真的被酒影响到了，温长宁的话多了起来。
自父母去逝后，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
“我妈……不是，是我娘，我母亲。”
温长宁又不小心秃噜嘴，连改了两个称呼，才顺嘴。
“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岁数已经有点大了，我没见过她年轻时候的样子，所以我一直很好奇。”
照片不算，温长宁想见的是真实的。
“我母亲是江南出身的，很温婉包容，聪慧大方，善良体贴，坚强果敢……”
温长宁小时候很喜欢向别的小孩子炫耀自己的爸爸妈妈。
长大后，知道害羞了他就再没有滔滔不绝的夸夸了。
但最可恶的是还被他爸偷偷录音了，在他长大后还给他放录音，当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现在温长宁只是想说一个温婉包容的，但一张口就不小心说多了，他赶紧打住。
“顾姑娘瞧着也是温婉秀气，所以……”
温长宁是解释清楚了。
顾长晏却是走神了。
好奇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吗？
从顾长晏开始记事起，他的母亲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顾府，操持家里，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对他笑的温柔。
而随着他长大，他和母亲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不再赖在母亲怀里，他不再抱着母亲撒娇，他的脚步不再仅限在顾府阁屋，他开始出门，读书，交友，有自己的事情做，去见天地见众生，去奔他的锦绣前程。
他将母亲抛在了顾府后院，抛在了身后。
直到母亲生病，在那病情反反覆覆一年多里，他一毅侍奉榻前，有了更多的时间陪在母亲身边，浮躁的心感到了久违的安心，尽管他不想要这样的时间和这样的机会。
至此天人两隔，永不相见。
可他在此之前从未想过母亲在生下他之前是什么样子的，亦或者在母亲出嫁前是什么样子的。
母亲缠绵病榻之际，聊天回忆最多的就是他小时候的情况，他们母子在一起聊着这些。
他好像天然地认为母亲就是母亲。
在上次和温长宁去慈光寺，从悟妄住持那知道了些母亲出嫁前的事情。
后来，他想过这些，可更多感到的是因母亲去逝的悲伤。
他从未有这么一刻清醒的认识到：
她在是母亲之前，更早的是作为林幼苏而活着。
顾长晏想明白后只觉悲痛，手下意识攥紧酒杯。
“哎，你……没事吧？”
温长宁见顾长晏眼眶有些红了，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伤心，吓了一跳。
可在吓了一跳之前，温长宁更多的是被美人眼角泛红的脆弱感而吸引，当真是酒壮色胆。
嘁。
温长宁在心里嘁了一声，唾弃自己一秒，接着开口关怀。
同时心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提及母亲，顾长晏联想到自己母亲才会这样。
“无事。”
顾长晏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回答温长宁。
见顾长晏一副强装镇定的神情，温长宁点点头哦了一声，不好多说。
但看着顾长晏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轻叹。
温长宁调整一下表情，温声软语。
“长晏，我曾经看过一本书，”温长宁自顾自地说起来：“执笔人说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
温长宁话语顿住，在顾长晏困惑的眼神中问他：“你知道是哪三种吗？”
顾长晏摇头，道：“我未曾听过这么个说法。”
顾长晏想给温长宁倒一杯酒，拿起酒壶才发现酒已经被他们喝光了，也不想在此刻叫人来添酒，于是作罢。
收回手，顾长晏道：“还请长宁解惑。”
温长宁见顾长晏已经被自己的话勾起了兴趣，转移了些注意，大方坦言：
“第一次死亡是心跳停止，呼吸消逝，这是……身体上的死亡；第二次死亡，是逝去之人下葬，所有人都来祭奠那个人，和那个人道别，这是社会上的死亡。”
顾长晏听着不禁屏息凝视，在温长宁
停顿呼吸时，忍不住问：“那第三次呢？”
他现在已经意识到温长宁是在安慰他了，不由有些羞愧，温长宁父母去逝却要人反过来安慰他。
但顾长晏已经被温长宁的话吸引，此刻不禁在心里想第三次死亡是什么了。
“第三次死亡是，当世上最后一个记得那个人的人把那个人遗忘掉，这是精神上的死亡，也是真正的死亡。”
古人讳言死，但现代事关亲人死亡，大多数人也是不敢直面死这个字眼的。
温长宁一口气说了很多个死，自己没感觉；听众顾长晏为温长宁的话所震撼，也没感觉。
“嗯……你向前看，活久点，你母亲会永远活在你的心里。”
温长宁的话拐的有些生硬，他自己也有些尴尬，就在他止言又欲之际。
思考人生哲理的顾长晏回过神来，看向温长宁，认真道：“我知道了，长宁你也是。”
向前看，活久点。
“当然，我可是要像我的名字一样长命百岁的。”
温长宁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