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某种神经抑制剂。
云昙睁开眼，首先注意到病房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在规律闪烁。她试图抬手，发现双手被高分子束缚带固定在特制病床上。右小腿传来诡异的麻痒感，掀开被单——皮肤下有银色细线如血管般延伸。
壁挂电视正在循环播放新闻：
“…昨夜工业区发生特大爆炸事故，444号殡仪馆完全坍塌。初步调查显示系地下燃气管道老化…”
门开了。穿白大褂的男人走到床边，却在俯身检查时露出护目镜的反光。
“他们给你注射了S-71神经缓蚀剂。”少年声音压得极低，右手无名指的戒指闪过蓝光，“每四小时会有穿防化服的人来检查神经链接状况。”
他灵活地解开束缚带，露出打着石墨烯石膏的左臂。云昙注意到石膏内侧嵌着微型电路板。
“夜莺拿到了'；种子'；。”少年递给她一副新款护目镜，“所有被改造者的人格数据都在这里。”戒指投射出全息界面，显示着79%的进度条，“包括徐明87%的记忆碎片。”
窗外，夕阳将工业区染成凝血般的暗红色。云昙摸到自己后颈多了个硬币大小的硬块，皮肤下的芯片轮廓清晰可辨。
“白厂长临死前给你打了Ω级标记。”少年帮她套上病号服，“现在所有机械体都会优先追杀你，范围三公里。”
他们溜出病房时，走廊的监控摄像头诡异地静止在最后一帧画面。电梯下到b2停车场，少年突然拽她躲到承重柱后——两个穿mK-3型防化服的人正在拆解她的电动车。
“军方清理小组。”少年启动改装过的磁悬浮摩托，“过去72小时，他们已经处理了23个知情人。”
摩托车冲进夜色。寒风如刀割着脸颊，云昙突然发现自己的夜视能力异常清晰——护目镜的夜视模式根本没启动。
“神经链接的初期症状。”少年头也不回地解释，“你的视锥细胞正在被改造。”
后颈的芯片突然灼痛。后视镜里，五辆无标识的黑色装甲车正无声地追上来。领头车的天窗打开，升起个多关节机械体——它没有头颅，胸腔镶嵌着三颗跳动的人类心脏。
“抓紧！”少年猛转车把冲进废弃厂区。生锈的管道在头顶交织成致命迷宫，摩托车在狭窄通道里甩开追兵。最终停在一座巨型水塔前，塔身锈蚀的钢板上用钚涂料画着知更鸟图腾。
水塔内部是蜂巢状的三层空间。夜莺正在中央全息沙盘前部署，她的左脸新增了辐射灼伤。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成员各司其职，有人调试着等离子脉冲炮，有人在三维键盘前输入加密代码。
“欢迎来到新家。”夜莺举起裂变的酒瓶，“我们刚黑进五角大楼数据库，你猜怎么着？拉撒路计划在七个国家设有实验基地。”
全息地球仪上，四十六个红点正在脉动。云昙的护目镜自动标记出每个基地的详细信息——全是殡仪馆、火葬场或医疗废物处理中心。
黑色装置突然在她口袋高频震动。视网膜投影显示：
神经同步率：53%
建议立即接入主系统
夜莺指向中央的柱状容器：“徐明留下的最后礼物。”那是个形似焚化炉的神经重塑舱，“能暂时屏蔽你的Ω标记12小时。”
当云昙躺进舱体时，十七个纳米级接口同时刺入她后颈芯片。黑暗中数据流如银河倾泻，突然，她听到徐明的声音：
“云昙，记住——”
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她看见徐明在密室录制遗言时颤抖的右手小指，看见夜莺带领黑客小组劫持军方卫星，看见护目镜少年从焚化炉灰烬中筛出生物芯片...
最清晰的画面是爆炸瞬间，徐明用最后的人性切碎自己的大脑。那不是自毁——是为了删除某个关键数据：云昙基因图谱中的特殊标记。
警告：同步率突破临界值
云昙在量子级别的剧痛中惊醒。重塑舱正在排出淡蓝色冷凝液，她的视网膜上残留着最后一条全息信息：
“你是唯一能兼容Lazarus-Ω的载体”
拂晓时分，水塔顶层的量子雷达发出刺耳警报。
“机械猎犬群！”了望员的声音带着电磁干扰，“数量过百，还有三个...天啊，是泰坦级！”
云昙冲到防爆窗前。晨雾中，成群的t-800机械猎犬正在逼近，它们的口腔是旋转的粒子束发射器。更远处，三个五米高的泰坦级机械体迈着地震般的步伐——它们的胸腔是透明舱体，里面漂浮着三颗融合在一起的人类大脑。
“军方出动了清道夫原型机。”夜莺给等离子炮充能，“少年，带云昙从量子隧道走。”
护目镜少年却摇头：“隧道被强电磁场封锁了。”他调出全息监控——地下管道里挤满蜘蛛形态的机械体，“它们在守株待兔。”
云昙的后颈芯片突然爆发伽马级别的疼痛。护目镜自动切换成量子视觉模式。整个世界变成了概率云，唯有那三个泰坦级机械体的核心处，跳动着绝对确定的红色奇点。
“它们...在召唤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量子隧穿效应特有的回声。
夜莺猛地扳过她的肩膀：“听着，你的神经元能合成tR-47蛋白。这是所有改造体缺失的关键因子。”她塞来个十二面体金属装置，“反物质脉冲炸弹，当量足够湮灭半径两公里内所有正物质。”
水塔突然剧烈倾斜。机械猎犬开始同步撞击承重柱，复合装甲钢板发出分子层面的断裂声。
“从通风井走！”夜莺推开天花板暗门，“去北郊量子基站，知更鸟的最终堡垒在那里！”
当云昙爬进通风井时，下方传来等离子武器特有的嗡鸣。护目镜少年殿后，他的脉冲炮每次发射都伴随着空间扭曲。突然，整座水塔倾斜了四十五度——某个泰坦级机械体正在撕扯地基。
“别回头！”少年的怒吼夹杂着机械解体声。
云昙在黑暗的甬道中攀爬。合金边缘割裂她的手掌，但后颈芯片释放的镇痛物质让疼痛变得遥远。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星光——出口到了。
她踹开强化合金栅栏，滚落在晨露未干的草地上。朝阳正从工业区升起，将444号殡仪馆的废墟染成金红色。远处，水塔在反物质爆炸中化为基本粒子，冲击波掀起的信息风暴让她的护目镜短暂失灵。
黑色装置投射出最后一条全息信息：
新纪元倒计时：00:00:00
指令：前往坐标N39°54'； E116°23'；
云昙望向北方。量子基站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更远处，新生的阳光正为城市镀上金边。她摸了摸后颈的芯片，那里已经和延髓完美融合。
护目镜突然显示少年最后传输的信息，用的是徐明最爱的摩尔斯密码：
“记住，真正的黎明从灰烬中诞生。”
当云昙迈步走向晨光时，焚化炉废墟深处，某个半融化的机械手指突然发生了量子隧穿现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