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灯笼的亮光,看到俩孩子一动也不动地躺着,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胆小的李婆子声音颤抖地说:“没…没气了。”她惊恐地把手挨个放俩孩子的鼻子旁,鼻息全无。
“哎呀,真死了,身体都凉了。”张婆子一向胆大,她伸出一只长满老茧的手,摸了摸佑佑冰冷的小手,尖叫了起来。
李婆子听了,一脸惊恐又迟疑地道:“真的丢后山喂狼?”
“赶紧地,按夫人的要求做,否则,咱俩都没好果子吃。”张婆子催促道。她见识过这位夫人的狠毒无情,对自己家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她一个下人,违背她将会是死无葬身之地。
“两位小公子,老奴对不住了,别怪老奴狠心……”李婆子双手合十,全身发抖,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
“老奴深知这样做太缺德,但老奴也实在是没办法,千万别回来找我啊…小公子…以后每月初一和十五我给你们多烧点纸钱…”张婆子边说边要去抱佐佐。
李婆子则胆怯地去抱佑佑。
眼见俩孩子就要被抱走丢后山,林若若立马冲了出来,飞起一脚,猛地踢飞了李婆子手里的灯笼。
她披头散发,脸被头发遮了大半,动作轻盈,身形敏捷,在昏暗的光线里宛如鬼魅。
“有鬼啊…”李婆子尖叫一声,两眼一翻,顿时昏死过去。
张婆子见状,吓得丢掉灯笼,慌忙转身往外跑,脚撞在门槛上,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泥,吃了一嘴的猪粪,她连滚带爬地跑远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有…有鬼啊…”
整个林府被惊动了,仿佛被炸开了锅,外面一片嘈杂混乱的声音…
见张婆子的狼狈样,林若若不禁哑然失笑,两个小家伙也被逗乐了,佐佐笑得前仰后合,佑佑则咯咯大笑了起来。
笑声回荡在暗夜里,划破寂静的夜空,使得整个林府,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这两个狗奴才,平时喜欢狗仗人势,没少欺负她姐弟仨。她们也有今日,真是大快人心。
林若若暗忖,火已经烧起来了,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再添把火。她和两个弟弟耳语一番后,三人往主屋飞奔而去。
主屋以前是爹娘住的,现在被姨娘霸占着。此时,她刚被从睡梦中吵醒,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来人…”喊了半天,不见下人进来侍候,于是自己点燃了床前的两支红烛。
林若若早已翻窗而入,就在姨娘点燃烛火的刹那,她身形敏捷地从姨娘眼前一晃而过,又迅速地吹灭了屋里的一支烛火。
“谁?…”姨娘惊得把火折子都扔掉了。
此时,屋外传来张婆子惊恐的叫声,“有…有鬼啊…”
听见外面的叫声,再看到眼前飘过的白衣“女鬼”,姨娘才完全反应过来,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来不及穿鞋,惊恐万分地夺门而出,“有…有鬼啊…有鬼啊…”
事先躲在门外柱子后面的佐佐和佑佑,飞快跑进屋,“哐当”一声用力关上了门,并插好门栓。
“老妖婆终于被吓跑了。”佑佑调皮地冲林若若和佐佐眨眨眼。
“咱们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林若若开心地望着床上上好的蚕丝被,招呼着两个孩子赶紧上床,脱掉外衣,钻进被窝。
姐弟仨住了一年多的臭烘烘的猪舍,每天睡在稻草铺就的地上,冬冷夏热,阴冷潮湿,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如今睡在温暖又柔软的床上,两个小家伙很快便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折腾了一天,林若若已感到疲惫不堪,她躺在床上,望着熟睡中的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却一时难以入眠。
唉…今晚只是权宜之计,明天她一定将属于爹娘的房子名正言顺地夺回来…...
翌日,天刚蒙蒙亮,林若若在睡梦中饿醒了,此时,两个小家伙也早已醒来,想必也饿了。
“姐姐,我好饿。”佐佐可怜巴巴地望着林若若。
“姐姐给你们找吃的去。”林若若赶紧起身下床,从衣柜里拿了一套素色的干净衣服穿上,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往厨房走去。
此时,阴暗氤氲的厨房里,飘来阵阵诱人的香味。春桃和张婆子正在忙活着。
林若若快步走了进去,张婆子听见脚步声,抬头猛一看到她,惊得丢掉了手里的擀面杖,“大…大小姐,这…这大白天的,别找…”
林若若打断了她的话,不免冷笑:“我来找点吃的。”
“小姐,你还活着。”春桃惊喜地说,自从听到小姐投河的消息后,她一直忧心忡忡,担忧小姐的生死,担忧两个小少爷的安危,也担忧自己被卖掉的命运。
春桃是林府的四大丫鬟之一,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丫鬟,这也是她还没被卖掉的原因之一。
林府以前有春桃、夏荷、秋棠、冬竹四个丫鬟和十个奴婢和二十个家丁,现在只剩下春桃一个丫鬟和四个奴婢和八个家丁了。
如果说林父战死是林府走向没落的开始,那么姨娘嗜赌成性,败家的那一刻便是加速没落的开始。
其他三个丫鬟和奴婢家丁被迫陆续地离开了林府,这些丫鬟和奴婢当中,大多数人是被姨娘卖掉抵赌债。
以前林若若的贴身丫鬟秋棠被卖到了青楼,大夫人周氏的贴身丫鬟夏荷因为长相好看,被卖给了县里的恶霸当小妾。
春桃虽现在是姨娘的贴身丫鬟,但和林若若私底下关系一直不错。
她身世相当可怜,一出生就被丢弃在荒山野岭,差点被狼吃掉,幸好被一猎户捡到,可惜五岁时,猎户就生病死了。
林若若和父亲当时在牙行遇到即将要卖给别人当童养媳的春桃,春桃一双水汪汪的充满乞求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林若若看,林若若最终于心不忍,便央求父亲把春桃买了下来当自己的丫鬟,两人一直情同姐妹。
春桃现在刚及笄,这几年她被留在姨娘身边侍候,虽聪明能干,但在挑剔的姨娘面前,还是吃尽了苦头,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新伤添旧伤的。一天挨几次打,都再正常不过了。
这不,昨天中午和晚上又挨了姨娘的两顿鞭子,昨晚直接被打得昏死了过去,醒来天已蒙蒙亮。刚醒来,就又被打骂着来做早饭。现在浑身疼痛,背上伤口还在流血,衣服都被染红了,她正忍着疼痛给姨娘做早饭。
“坏人还没死,我怎么能死呢。”林若若厌恶地瞥了张婆子一眼,意有所指地回答。
张婆子见林若若还活着,撒腿就要往外跑,她急切地想到姨娘那里邀功讨赏,“大小姐居然没死,我要去禀报夫人。”
“张婆,不要去,要是夫人知道了,小姐就又要遭殃了。”春桃强忍着满身伤痛,忙向前拦住她,祈求道,“看在大夫人平日待你不薄的份上,求求你不要去。”
“那你跪下求老奴,老奴会考虑不去的。”张婆子一脸得意道。
“小姐,你快走吧,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春桃担忧地说。
林若若感激地看着春桃,一个柔弱不堪,自身难保的丫鬟竟对自己如此忠心,这一年多来,要不是她经常偷偷地给自己和两个弟弟送吃食和药,她和弟弟早就饿死或病死了。
“还不快跪下求老奴,老奴可没耐心等了。”张婆子满脸得意洋洋的望着春桃道。
春桃正欲跪下,林若若忙向前拉住了她,“春桃,别求她,让她去告诉姨娘,我既然回来了,就没打算走。”林若若笃定地说。她心知肚明,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让这狗奴才去呗,反正迟早要找那老妖婆算账。
张婆子听了,正要走,这时,林若若猛的举起右手,猝不及防,左右开弓,狠狠给了张婆子两个大嘴巴子,“放肆!你算什么东西。”
张婆子被突如其来的俩巴掌打得晕头转向,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扑噗”一声,一口老血伴随两颗牙齿吐在地上,她怔了一下,仓惶夺门而出。
春桃惊讶的望着林若若,只觉得大小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平素温柔胆小的大小姐,可是连一只蚊子都不敢拍死的,今日忽然变得如此泼辣......不过,帮自己教训了那狗仗人势的老东西,太爽了。
眼尖的林若若见春桃满脸惊讶,为了不引起她怀疑,忙解释说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什么都不怕,豁出去了。
春桃总算信以为真,她继续做早饭。
林若若在一旁看着春桃,见她满身是伤,不免心疼。
只见她伤痕累累的瘦弱的手正拿着木勺,慢慢地搅动着锅里的粥,一股鲜美的鸡肉香味扑鼻而来,林若若不免咽了下口水。
春桃善解人意地连忙盛了一碗鸡丝粥递给了林若若。林若若实在太饿了,三两下一碗鸡丝粥就到了胃里,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舒服有劲,元气满满了。
她忙示意春桃把粥都盛上,拿了刚蒸好的两屉肉包子,又拿了几副碗筷和汤勺,一起放在食盒里,春桃又自作主张地将厨房里刚蒸好的两屉桂花糕,一大锅鸡汤一起带上,大小姐回来了,她心里高兴,要好好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