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林若若戴着素纱帷帽走过朱雀大街。
茶楼飘出的议论声如针般刺入耳中。
“听说那位能凝冰成剑的郡主,实则是北齐妖女所生……”
“胡扯!前日我家小儿高烧,还是她用灵力镇了邪气!”
“呵,谁知道那寒髓灵体是不是吸人魂魄的邪术?”
她驻足在吉祥药铺前,掌心凝出一朵冰莲,又悄然捏碎。
前些时日,悠然居的影卫多次传来口信说,吉祥药铺的钟小姐已经找到了她需要的名贵药材,请她前去取。
这时,檐角铜铃轻响,钟小姐掀帘而出,发间别着那支曾欲赠予“林公子”的梅花银簪。
“林小姐安好。”
钟小姐笑意温婉,将一个红檀木匣子塞进她手中,“千年雪莲,我早就帮你备着了。”
药庐内药香袅袅,林若若望着捣药的钟小姐,终是摘下帷帽:“当日女扮男装实非得已,我……”
“我知。”
钟小姐指尖轻点她眉心冰纹,“初见时你为家母施针,指尖比雪还凉。后来听闻北境冰凤现世,便猜到了。”
她忽然取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这是当初想送‘林公子’的……如今赠予郡主。”
帕角小字清秀:“愿为女中豪杰友,不做深闺痴情人”。
那莲花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绣工极佳,技艺精湛,一看就是颇费了番心思的。
此时,南楚皇宫内。
昭明帝的指尖抚过褪色的合欢香囊,那是苏皇后生前亲手所绣。
龙涎香缭绕的紫宸殿内,绯蝶跪在冰玉地砖上,十六年前的产房血腥气仿佛穿透时空扑面而来。
“陛下可还记得……娘娘临终时握着您战甲的手?”
绯蝶嗓音发颤,“那甲片上沾着北境风霜,娘娘却说,那是她触到的……最暖的雪。”
楚云襄默立殿柱阴影中,看着父皇猛然攥紧香囊,苍老的手背青筋暴起。
绯蝶的叙述撕开尘封岁月……
永昌十九年冬,苏皇后在惊雷夜临盆。
沈婉仪一袭茜素红裙拦住太医去路,丹蔻指甲掐进老院判胳膊:“北境战事吃紧,皇后娘娘最是体恤,定不愿让陛下分心。”
产房内,苏皇后咬破的唇染红雪帕。
她腕间灵血纹路忽明忽暗,竟是以最后灵力封住哀嚎,唯恐惊动前朝。
“告诉陛下……是臣妾福薄。”
苏皇后将襁褓推向绯蝶,血泪坠在楚云襄眉心,“莫让云襄……活在仇恨里……”
“北凉王妃苏映雪,是娘娘一母同胞的妹妹。”
绯蝶取出半块冰玉珏,与楚云襄颈间玉佩严丝合扣,“当年苏氏双姝同负灵血,北齐皇帝欲强纳娘娘为妃,娘娘才自毁灵脉逃来南楚!”
昭明帝手中茶盏轰然炸裂。
他想起大婚那夜,苏晚腕间狰狞的疤痕,想起她总在雷雨天抱着锦被蜷缩床角﹣﹣原来那不是畏雷,是怕灵力失控伤及他!
楚云襄忽然闷哼跪地,怀中《寒髓诀》自行飞出,书页在灵血共鸣中焚成灰烬,露出夹层中苏皇后血书:“宁碎灵台,不为人器”。
当日晚上。
沈皇后凤冠未卸便被禁军围住。
“姐姐好手段。”
她抚着鎏金护甲轻笑,“可惜啊,本宫兄长掌三十万边军,陛下敢动我,不怕寒了将士的心?”
昭明帝剑锋抵在她喉间,却在听到楚云襄的声音时顿住。
“沈家边军,如今已尽数收编。”
玄甲青年踏入殿内,身后跟着渡风与苏沉舟,“沈将军通敌密函,此刻正在御史台。”
沈婉仪终于瘫软在地。
她看着楚云襄与苏皇后如出一辙的眉眼,突然癫狂大笑:“苏晚啊苏晚,你儿子到底还是成了复仇的刀!”
翌日。
帝陵深处,楚云襄跪在苏皇后灵位前。
青玉碑上突然浮现荧光字迹﹣﹣竟是灵血感应所现遗诏:“吾儿云襄,若见此文,当知母愿已偿。江山无恙,汝娶贤妻,檐下听雨时,莫忘为娘温一壶青梅酒。”
昭明帝老泪纵横地捧来酒坛,却在触及碑文时,灵血纹路骤亮。
坛中清酒化作冰晶,凝成苏皇后虚影,温柔拭去父子二人眼角的泪。
翌日。
天牢最底层,沈皇后盯着墙上的北齐疆域图,忽然癫狂大笑。
“拓跋烈那个蠢货,真当本宫会分他半寸江山?”
她扯开衣襟,心口纹着繁复的阵图,“三百车玄铁里掺了蛊虫卵,待北齐军穿上玄甲……”
隔壁牢房传来沈将军的怒吼:“毒妇!你让我在弩机夹层放的磷粉,根本不是为了对付楚云襄!”
幽冥教主的身影在黑暗中浮现:“将军现在才明白?皇后娘娘要烧的,是穿上玄甲的所有人,皇后与将军真是兄妹情深呀!”
他忽然掀开面具,露出一张与北齐丞相一模一样的脸﹣﹣这对孪生兄弟,才是真正操盘三鬼的执棋人!
刑场阴云密布,沈皇后被铁链锁在玄铁柱上。
“楚云襄,你永远赢不了。”
她咬破舌尖,血雾在空中凝成北齐军阵图,“拓跋烈的焚城炮已对准南楚十二城,而启动它们的钥匙是……”
话音未落,一支玄铁箭贯穿她咽喉。
幽冥教主在城楼收起弩机:“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地底突然传来轰鸣,幽州方向腾起冲天火光﹣﹣埋在地脉中的三百车磷粉玄铁,炸了。
可悲的沈婉仪直到临死前,都不知道,数日前北齐皇帝早已易主,拓跋烈已惨死,而他对南楚国的焚城计划自然而然也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