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我在晨鸟清叫的气氛中醒来。山间空气就是别样清新,正如我在西山的别墅家里,总有远离世俗的清平宁静。
拉开窗帘,看外间阳光明媚。楼下草地上,正有人在除草浇水。经过昨晚,那青青草坪一定是满目疮痍、一片狼藉,有身着黄色外套的人正在进行清理。在地上躬身拣着杂物,真是费时费力。
屋内无钟表,定神回想昨晚,打开手袋开了手机:哦,已是10点。
翻身下床,走去打开房门。好奇地想看看主卧景象,睁大眼不由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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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正袒胸露背,一袭薄被不曾蔽体,侧躺在床上,睡得正沉。远远望去,那紧抿的唇、紧闭的双目,含了些许的抑郁气质。这个人,睡个觉都是满脸心事的沉重表情,眉头紧锁,似有什么不如意般地失落。
我蹑手蹑脚地走近。轻轻低下身子,伏在床侧,在他的脸侧屏息,打算偷偷看看、研究一下他这难得一见的表情。
那性感飞逸的唇形,深凹的眼窝,更现出鼻梁的高峻挺拔,睫毛居然粗均而长,一动不动地在保护眼皮。高额疏朗,头发浓密。眉头虽然微锁,但丝毫不影响面容的沉静帅气。我目光下沉,瞥见那胸前性状丝毫未变的冰刺青,痴痴看着。
这块心上的印记,怕是如何都再难消除了吧?用药水?用激光?用现代化的所有手段?它可以消失,变成一块伤口,给皮肤留下狰狞的伤疤。
但怎么才能把它,连情爱的记忆,莫名的心事一并除去,就像当初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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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龙。我在这刻突然想起了白天龙。
无数次晨起,我若早醒,总会在枕侧静静地观察他的睡容,带着‘赚到了’的心态,免费看美男难得一现的真实面孔。那时,我总是恶作剧般地,拿头发撩他鼻孔,引他打个喷嚏,之后在不甘不解里醒来,气得对我大发雷霆。
两个男人,同样的场景,有一刻,似在云雾或在梦里。不知人生恍然一幕,恰为浮生。
他正在这时翻身,将后背示我。被子滑到腰际,现出周身皮肤,俱含浅淡的古铜色,松弛状态下胸腹肌肉轮廓不失不灭,有着张扬的力量感。他,居然……在裸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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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惊人发现脸红不已。正在这时,手里的手机响了。
我慌不迭的收拢手,却看见沉睡的他正睁开双目,看我的第一眼忽然炯炯有神,饱含一脸清俊。
我站起身扭过头去,慌乱地按下通话键,也忘了看看来电的是谁。声音带着慌乱的颤抖,“喂?”
“然然,”是天龙。
我眼中现出惊恐,脸色一定立时变得苍白,睁大眼回望向那起身半坐、上身赤裸着、靠在枕上的南正安,慌乱得不知如何以对。
但那男人,却是一脸沉静地看着我,面无表情。
他拿起了床头小柜上的手机,不看我,自顾自地拨弄按键,但双耳类似狡兔,竖得象窃听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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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我保持冷静,语气变得正常。“你在哪里?”
“在酒店。哦,昨天开完会遇见老同学,喝了点酒,现在真是难受,”他带着亲密的语气诉苦,“你昨晚在哪里?我给家里打了电话,你不在,手机又关机。”
“嗯,”我语气吞吐,瞬间绞尽脑汁,一定要想出个万全的借口。男人出轨,会列出现成的、本能的理由,怎么我,现在连撒谎都变得牵强?
南正安看我的眼神变得敏锐而又犀利,他一定会读心术,从我的慌张神色里早已猜出了端倪。但他一言不发,笃定神情里饱含冷峻,似乎要看穿我什么似的,睽睽瞪视着、等着我开口,去撒那个弥天大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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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岳惠这里,嗯,昨晚,跟她的几个朋友去酒吧。”在身旁男人的注视下,这个谎言让我一瞬间脸红。我不习惯象这样,有人盯着我漫天说谎,那简直就是对良心的折磨。
“还去酒吧?”他责备语气里有丝不满,“要注意休息!别累坏了。”
“哎,你呀,真是让我不放心。”
天哪,我口无遮拦又脑子秀逗了吧,说个谎都这么蹩脚、破绽百出!愣愣地站着,不知何言以对。
还好,他只是点到为止,“刚睡醒是吗?看你反应真是迟钝!算了,不说你了。好好吃饭别胡闹,等着我回来!”
他挂了电话,留下我怔怔地呆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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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南正安向小柜上扔下手中手机,钝声惊醒呆若木鸡的我。
回头看他嘴角牵出无限奚落,语气满含嘲讽,“你真是有演员的天赋,谎话信手拈来!我也没想到一醒来,就能看到这出精彩好戏!”
都是他,他把我逼到这步,还这么不知廉耻地嘲笑我。
恨不能拿手机摔他,但还是隐了辣性,拿起他身旁的靠枕,扔砸向他的头。却被无形又有力的力量托住手,他轻轻一扯,我就连人带衣服,通通一股脑地滚入他怀里。
……
他的身体从被窝里钻出,轻轻却完整地笼罩在我身体的上空。被迫惊视之下,失魂落魄。
天哪,他……。
那健硕伟岸的身躯,那性感闪亮的肌肤,还有有力地、紧紧抓握住我臂膀的双手,都让我忍不住认命,他的力量真是太强大了,我在他面前,硬斗真是自不量力。
他将我笼入怀中,袖起胳膊,暗暗钳制住我,“女人,是不是都爱说谎?而且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见我闭着唇置若罔闻不回答,又追问,“说,如果他现在正躺你床上,而你接到我的电话,会不会也这么气定神闲地敷衍我?”
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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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明显感到他不满意的情绪在加温。这样暧昧又呼之欲出的姿势,让我羞赧又无奈。
他的身躯紧紧贴在我的身侧,火热的肌肤触碰着我的身体,意似挑逗又暗暗隐忍。唇似蜻蜓点水般地,靠在我的脸侧。
“快回答我!”他眼里竟然升级成一丝愠怒,嘴唇倔强地抿着,似乎不甘心某种桎梏的束缚,在奋力地与内心深处的某种矛盾做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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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看着他融上我的四肢,竟然有莫名的恐慌和无助。
“你干什么?快放开!”
他横眉冷对,瞬间神色变得残厉凶狠,“别再想玩我!你什么时候对他摊牌?”
“我,——”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摊什么牌?我不知所措。
其实打死我,我也不敢那样去面对天龙,对他提离婚的要求。我们彼此都在那场婚姻里毫无过错,为什么非要离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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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直了眼睛,眼睁睁看见他下身的欲望虎视眈眈。他浑身满溢雄性的凶猛气息,某种尘封已久的饥渴感,似乎正在苏醒。我恐惧满心,意识到下一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恨不能以咬舌自尽相逼。
睁大惊恐的眼看他,却大声嚷出一句,“你说过不对我用强,没有爱情,你要一个女人,会快乐得要死吗?”
“如果不爱,你为什么会为我哭?”
他眼里凝满冰霜,挥不散神色的严肃和严厉,目光与我躲闪的双眼纠缠,质问的语气却不变。
我无语,我何曾能理清头绪?
对他,既怜又不舍,却全然忘了,命运就是这样偏离了原本的轨道,走到深不可测的深渊的。
“我真想现在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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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要吞噬我的冷酷,死死地盯住我,几秒后,放开对我的钳制,目光依旧冰冷。
“跟虚伪的人在一起,再坦诚的人,也会变得虚伪。”
他撂下一句话,赤足下地,走去洗手间。听见里面洗漱水声潺潺,我静静躺着,被柔软的被子与枕环抱,如身上所有力气俱被抽尽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