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啊,经年的沧桑已成为层峦叠嶂的障碍,横在我与他的身形之间。
三年前,父亲拉着我的手走过红地毯,高跟鞋无声无息地臣服在喜悦的喧嚣里,在祝福的欢呼声中,带着从心底深处、荡气回肠、动人魂魄的笑容,我走到了那欢天喜地着等待我的天龙对面……
西式婚礼的司仪,示意我们彼此交换誓词……
承诺是一生,承诺是永远。
真正的爱情原本不需要海枯石烂,真正的责任也不在于片刻或瞬间。我选择、我担当,我承诺,我应遵守那亘古不变的誓言。
那么,我又能怎样背弃?怎样视而不见?怎样故作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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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正安的话,击碎了我抵御这份情感的最后一道防线。为这份爱情,我曾经感到疲惫不堪。
孱弱的身心,不可能背负10年的沉重情感。
真实的历史是惊天动地的字眼,十年并非恍然一梦。我欠的情、负的爱,终归要还。
率性、大胆、思维有着被压抑野性的女子。传统的道德、品格、良知会不会对我嗤之以鼻?
我曾想挣脱掉万般牵绊,对他心存不忍,情丝未断。我不想看见他孤凄一身,不想再让他为我用情,只想给这个孤单的男人一点安慰、一点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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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可以用一夜情抚慰这个男人十年等待的心;我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游戏——它就像银行的贷款与还款,只是轻轻松松地平一笔帐。
但我不知这爱热烈、深沉得象海洋,对拒绝深入它怀抱的船,会掀起惊涛骇浪,去强迫船只的服从、敬仰。
也不知道欲望会象星火一样燎原,给火花一点点希望,它就会把宿命的渴望点燃。若不能烧得轰轰烈烈,它一定恨不能焚尽所有的杂草、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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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生瑜,何生亮?爱情世界里,不存在与人分享,永远都是独自霸占。此事古难全。
而永远究竟有多远?
古往今来的哲人,也难得到答案。它或是昨日、是十年,或一生。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潮起潮落、百感交集。
他星眸亮闪,暗寂的烛光映得他俊脸上饱含温暖,弃了曾有的冷漠凌然。他认真地读我的心,刚毅的表情,英气的鼻眼,少见的理解宽容跃然而出。如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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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然,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不会再放开你。”
他语气深沉而又热烈。
“那年遇见你,我还是少年。出身农村,没有背景无处投奔,后来依附赵普云,被他重用。那声色犬马又藏污纳垢的地方,几乎把我的良知埋没。我玩世不恭,对人冷漠,看那些女人自甘堕落。我以为这世上的女子都是如此不堪、庸俗拜金,却偶然发现了不肯被钱收买、始终洁身自好的你。”
“后来你离开,又走得义无反顾,将那些诱惑抛置脑后。就是那样,更让我觉得你遥不可及。我对你的感情里,含了你未曾意识到的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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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象过你那样回去念书,将会进入怎样的处境。一想到你离开我视线、孤身一人即将面临的责难和误解,我就忍不住心疼。但是,我不想拦你,我懂你无畏坚强的勇气,内心深处百折不挠、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
“我也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我南正安爱的女人,会和我一样坦然面对苦难、历经艰辛、千锤百炼,会是女人之中的强者!潜意识里,我就是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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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有再去吃了苦、受了伤,才会认同我经历的一切。才会想起我全身心、对你一心一意的感情。”
他转换了揶揄的口气,笑面向我。
“如此你是否满意?
今日,你已非我笼中的金丝雀,你过得独立自主,又有独到的人生见地。你靠自己的奋斗,为自己走出一条精彩的路,让我都忍不住欣赏,”
他盯着我沉默的脸看,忽然语气又回复坚定,“冰然,正是这样的你,才对我有更大的吸引力!
我要做你的男人,就从此刻起,和你共享财富,一辈子为你挡风遮雨,共度朝朝暮暮。”
“在我的世界里,你可以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活出你自己。我向来不喜欢女强人,也绝不欣赏她们那么太拼命,没有女人味。但我喜欢看你为你的立场尽力,那真的让我感到高兴,”
他低头吻住我脸侧的发,“我喜欢你。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一点儿都没变。”
我一直沉默地听,不可否认地被话中的真情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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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却忍不住坐正身子,沉声坦言,“不错,我离开了那里。而你,却还在原地。”
脑海中浮现阳明山上惊心动魄的色情表演,想起他言语中若有若无的暗示。今日的他,更懂得权谋量衡,那些女人就是他手中举足轻重的棋子。或许,对整个巨丰集团的经济利益,都发挥着不可小觑的作用。
不由盯着他,目光中露出倔强的坚持,“你始终善用女人。她们是你手中的权术和资本,你将她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就是为了炫耀你不动一兵一卒,即可达到目的?”
他愣住,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似乎在这柔情突现的场合,被这个现实的意见不合惊扰了梦境般的气氛。他沉默几秒,抬起眼,认真回答我。
“我知道你看不起这个做法,不过,总有人愿意这么生活。”
“而我,就是给她们提供这个机会。”
“最可恨的行为,就是打着救世主的旗号去救世,结果却是助纣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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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言,“若没有你们这些人,良家妇女肯定会多一些,社会风气也会更清正。”
“虚伪!这事我不做,也会有旁人做。”
他嘴角泛起不屑,“为我做事,我至少能保证她们人身安全。遇到别人,可不一定有这么好运!”
“时代虽然不同,做事方法也有不同,但,你骨子里还是放不下你那些根深蒂固的理论。”
被他反驳,我不以为然。转眼瞥向水上鼓乐齐鸣而来的游船,夜色灯光下,一路的水迹暗涛波光粼粼,不由沉下心,语气悠悠地看向他。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在这条路上,到底要走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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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现出犹疑的神色,虽然一瞬即逝,但也终究没在我眼前回避,
“我少年出道至今,手段虽令现在的你不齿,但毕竟已功成名就。我身家利益涉及手下万余人,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收手,已来不及。”
“若你真的不喜欢,我可以考虑放弃。”
他黯然神伤的语气传来,这言听计从的感觉似曾熟悉。多年以前,他曾说过:以我的利益为重。是我不喜的,他可以为我放弃。
难道今日,历史又将重演?还是——他已经被这份突如其来的狂喜冲昏了头?
我来不及多想,他再次紧拥住我,在耳边似陶醉般,喃喃而语,
“然然,若你真心爱我,要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但你一定不能——
再伤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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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完全转变来的好脾气感到诧异,转念之间也毫不客气地顺水推舟。
“正安,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他抬起头,晶亮的眼睛注视我。
我直言要求,“天龙即使不是我的老公,也是我多年的朋友。那年……”
我将那年的事回忆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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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冷落、漠视、欺辱;有希望、友情和新生。有伤痛有感动,情感在记忆中唏嘘顿足,喟叹不已。
他的浓眉时而纠结、时而舒展,手紧紧握住我的肩,见我动情处,不由得在我耳畔安抚性地印下一吻。
说完了,看定了他道,“你总是恨我嫁他、总想让我回到你身边。你没有错,但他亦没有错。我们三个人现在的关系,于我而言已是一个死局。
我在其中,既是认命的失落,也有无奈。我实在承受不住你的任何逼迫。
不觉得你今天的行为很冲动吗?”
他低头不语。在认真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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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回家那种环境,若不是遇到他,一定会撑不下去。在我周围,全是漠视、敌对,我很难不受影响、专心致志实现一个目标。”
“他给我无私的友情,跌倒了鼓励我爬起来,气馁了鼓励我继续。被谣言中伤、众人疏离时,只有他在我身边。没有他,我也不会过得今天这么如意。他知道我不喜与人争执,所以事事护着我,不让我过得辛苦。我表面上争强好胜,内心其实清心寡欲。人生难得知己,我很幸运碰到了一个。
他等我七年,到北京第一时间找到我。他对我的感情,绝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肤浅,也不是你以为的什么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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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浓眉再次纠结,似要出言,但最终抿了抿唇,不发一词。
“你爱我,他亦爱我。这两份感情,我难以分清孰轻孰重。他的品格让我敬佩,一夜夫妻白日恩,更何况他一直维护珍惜我!
你的痴情和执着。我也不忍心看到你这样情深义重!我不想脚踩两只船,背叛或抛弃谁!但你这样苦苦相逼,我确实找不到出路。我也很痛苦,”
我盯着他的沉默不语,“人总是念旧情的。你是如此。我又怎能对他无情无义?这么多年,他从未负我,待我真心真意。若你不出现,我定会与他——”
小心翼翼侧视他沉暗的脸庞,但还是坦言,“与他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