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浓重的色彩灯光刺激、耳畔是激昂欢快的节奏,在歌舞升平的感觉中直到沉醉,眼睛已是疲累不堪。
一位戴着白色皮毛帽子、公主服饰的高挑女子,被一堆侍从装束的男子簇拥上台,知道接下来将是一场郑重其事、盛大的历史舞台剧。
对下一场文化盛宴满含期待,站起身对身旁的权涛说一声,
“我去洗手间。”
顺着舞台背景后的幽暗长廊前行,沿途也有三三两两的身着民族服装的乌人,兴高采烈地用乌语谈论那一个个节目和表演。
*
巴扎洗手间的卫生真是不敢恭维。
敛鼻静气屏息直到出来,在外面的庭院处深深地呼一口气。
几乎没有人与我同在。另一面墙内持续传来一贯的欢歌笑语、激烈乐曲。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绝对是我没有任何防备的。
一只白色的布袋从天而降罩住了我的脑袋。
我本能地伸手到脸去扯。
无奈双手被狠狠攥住,有冰凉尖锐的物体贴压在我的脖颈上。
“不许叫!不听话就割你喉咙!”
——
*
意识清醒的一刻,感觉自己被时光隧道逼入了一千零一夜的画面。
置身在一个传统伊斯兰风格装饰的房间,家具有着东、西合璧的风格,主流是蓝、绿、红色堆砌出的华丽色彩,表面突出的是粉画装饰的墙壁。壁上挂着民族风情十足的草原狩猎图,仿似纯兽毛织就。雕花的门窗、石膏浮雕的背景墙,彩色玻璃面砖和马赛克镶嵌着没有挂壁毯的角落,发散着宝石般幽绿、幽蓝的光芒;石钟乳铸就的工艺顶柱刚直不阿,如有人的性格。
满室俱是神秘又洁净的气息。白色与绿色的家居主色调,很容易让人想到明亮的阳光下那些闪烁着异域光彩的回教堂尖顶。金色的阳光透过花窗玻璃,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却并不刺目。两只巨大的彩漆铜雕花瓶摆放在描金的漆柜两侧,这种具有浓郁的伊斯兰宗教色彩的手工品,是乌族家饰的最爱。
下床,发现纯铜的茶几上摆放着同样质地彩漆的大果盘,上面摆放了马奶、无核白、库尔勒香梨、哈密瓜等大量水果。没有被水果遮盖的盘面,还显示出各种动物造型、手工雕刻的图案。美丽奇异又非常漂亮,真是设计独具匠心。
我正立在一面墙前,茫然地盯住那阿拉伯文字图案化的装饰纹样。
回忆起昨晚地事,身子猛然一激灵。
我被绑架了!
—-
*
昨晚,当乌卓的手下将我带进别墅,他用难以置信、震惊的目光看着昏迷的我。
“这姑娘真是?——”
“今天她去过秃黑鲁麻扎,我见过那张照片。害怕认错,还特地问过汉人司机,他说他们是北京人,从大连过来,”我的挎包早已成为他那男人手中之物,“您看,这有她的身份证件,她的确叫廖冰然。”
乌卓抚摸着我的身份证,又躬身侧脑对照地看,看着看着,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来。
“干得不错!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下我看南正安那小子,还敢不敢跟我叫板!”
“不会吧?就一个女人?”
手下认为言过其实。
“蠢东西!”乌卓训斥他道,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一个女人,能让他活埋了克伊木!可不能小看这妞,南正安特意把她送到大连,雅克苏带人在北京找了这么多天,却扑了个空!可她居然就在义利,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
得意的笑容让肥硕的下巴和肚腩共振着颤抖,“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
“那把她怎么办?”
“南正安要识相,还是我们道上的弟兄。克伊木死得虽然冤,只要姓南那小子不和我们翻脸,死个把人还算值!
那小子黑白两道都通,在美国有大家族撑腰,今非昔比,哪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今后有多少事还得仰仗他,军火、走私的门路他是无一不通,随便给我们搭个桥,咱们就得少流多少血,少死多少人!”
他收敛了得意,认真又小心翼翼地端详了我的脸,表情柔和下来,居然露出几分怜惜。
“乖乖,这汉人姑娘长得倒真标致,这小子倒真他妈有艳福。”
沉吟片刻,向手下吩咐,“带她去休息,好好伺候。千万别怠慢了!”
*
今日的藕荷别墅内。
南正安依旧如座上宾,不同的是今日他面带微笑。
乌卓却暴跳如雷。
“南正安!你真敢给脸不要脸!”
他黝黑的脸色更阴沉难看,“大家都黑做一团,你装什么清高,有生意不做?”
“关键是:我对你的生意没兴趣。”
他收了笑,冷冷地开口,“还忘了告诉你,我来之前跟武jing某部长刚刚见面。”
“不出一刻钟这座房子外就会布下天罗地网,数百警察会抢着来给你收尸。他们撒的网只会比你曾用过的密,这房子里的一只苍蝇,恐怕也飞不出去。”
“你——!你怎么会?”
乌卓难以置信地瞪视他。
“以暴制暴,是任何国家惯用的手段,这有什么新鲜?”
*
南正安伸指轻抚檀香木百宝格上那尊高及20公分的和田玉雕,唇间露出清冷一笑。
“我刚给义利武装部提供了一些有用情报。部长对我说:五年以前,年年都有惊心动魄的事,他是某些人要暗杀的头号目标。不过自从暴乱以后,这样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因为现在他们每年都要打掉十个、二十个所谓‘升战’团,那些乌合之众还没有成事,就已经被挖出来了。”
他唇间泛起一丝嘲讽。
“不过我告诉他,怎样做可以事半功倍:如果现在抓到一个人,从此后这里不用每年打匪,此地将国泰民安。”
“你已经疯了!姓南的!”
*
乌卓铁青的脸看上去愈发凶悍,他几乎是用歇斯底里的语气,撕破了一向的斯文气质。
“我们之间的事,你找什么警察!”
“警察来了又怎样?想往我身上泼脏水?!啊!”
乌卓愤怒得几乎要崩溃,“他妈的你能告我犯什么罪?!”
“按照共和国枪支管理法:凡个人非法运输、储存军用枪支 1 支以上的,或非军用子弹 100 发以上的,处 3 年以上 10 年以下有期徒刑;非法储存军用枪 5 支以上,或者军用子弹 50 发以上,处 10 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死刑,”
他停顿一下,玩味着乌卓越来越灰暗的脸色,“你说,你地下室的宝贝,能否让你活命?”
乌卓看上去有点目瞪口呆,良久才鹰眼阴骘,恶狠狠地说出一句,“算你有种!”
更恶毒的目光投向他,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别忘了,我手上也有你巨丰的把柄,难不成你要和我同归于尽?!”
“拼得鱼死,也要网破。乌卓,今天我们必须做这个了断。”
他冷静亦冷血,寒眉冷眼,表情僵硬到了极点。
越是这幅表情,却越让乌卓有了别的猜想:他的身家背景和行事风格,就他乌卓的理解,怎么会轻易棋走险招、鱼死网破?叫警察只是虚张声势,绝对不会来真的。
不过表明他如今高高在上、今非昔比的立场。
*
乌卓想到这里,忽然脸上堆出了皮笑肉不笑,
“南正安,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我们有这段缘分,还是好兄弟,本该坐一条船。”
“连克伊木死,我都不跟你计较。杀就杀了。”
他淡淡敛眉。
“anla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是你的兄弟,你当爱之护之。看来兄弟这条命,在你这里根本不值钱。”
乌卓终于恼羞成怒。
“看看你身边有几个人?现在单枪匹马进来就敢这么嚣张!只要我出一声,警察没来之前,你就先变成一具尸体!”
“你倒真有出息!还是怀念我们在马上互甩长鞭,让对方皮开肉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