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桃木簪的手微微发颤,簪尾血珠像活物般沿着雕纹蜿蜒而上。
黎婉的银镯转得越发急促,霜花坠地时竟在地上刻出北斗七星的凹痕。
\"这血珠...\"我话音未落,黎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往星图里按。
血珠触到天枢位的瞬间,整片玉璧突然变得透明,月光穿过碑文在地上投出八个血红大字:\"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脚下青砖突然塌陷,我们坠入一片漆黑。
耳畔风声呼啸间,我分明听见十年前烤山鸡时竹枝爆裂的噼啪声。
\"当心!\"黎婉的银镯撞在石壁上迸出火花,照亮前方三尺见方的甬道。
墙壁上密密麻麻插着武当制式的青铜剑,剑穗早已腐烂,却残留着七星阵法的剑气。
我伸手要碰剑柄,黎婉突然用簪子戳我手背:\"你看剑身上的铜绿。\"月光斜照下,那些锈迹竟组成张无忌少年时在武当山练剑的剪影。
最诡异的是,每柄剑的倒影里,我的面容都在十七岁与现在之间不断变幻。
突然所有剑影同时转向我们,黎婉的银镯应声而碎。
七道寒芒破壁而出,我揽着她贴地翻滚,袖口被剑气撕开三寸长的裂口。
\"是北斗七截阵!\"我盯着地上七道交错剑痕,\"但张师叔创此阵法时,你我应当...\"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那些青铜剑柄上分明刻着武当第三代弟子的铭文,而此刻我们头顶的星空图,天权星的位置正映着张三丰闭关时的太和殿。
黎婉忽然扯下发带缠住我的眼睛:\"别看星图!
那些霜花...\"她话音未落,我已感到剑气从涌泉穴直窜天灵盖。
十年前偷学的梯云纵心法自动运转,我抱着她踏着剑影腾挪,每一步都踩在当年被师叔责罚的梅花桩方位。
箭雨来得毫无征兆。
第一支铁矢擦过我耳际时,我正盯着墙壁上某处剑痕发呆——那歪斜的\"忌\"字刻痕,竟与宋远桥书房暗格里那封未寄出的家书笔迹一模一样。
\"低头!\"黎婉突然把我按进满地鲛珠堆里。
箭簇撞在玉璧上迸出蓝火,照亮穹顶缓缓转动的青铜浑天仪。
某个齿轮转动声让我浑身发冷:这分明是光明顶密道里那个毁于圣火令的机关!
七枚虎符突然从凹槽中弹出,在半空拼成完整的虎头兵符。
黎婉的簪子不受控制地飞向虎目位置,我袖中那半块从汝阳王府顺来的玄铁令竟与簪尾严丝合缝。
\"趴下!\"我扑倒黎婉的瞬间,二十八星宿方位的砖石同时翻转。
寒铁机括弹出的傀儡士兵手持峨眉刺,脚踏的方位却是真武七截阵的变阵。
第一个傀儡刺来时,我鬼使神差用了招偷看莫声谷练剑时记下的\"回风拂柳\"。
剑尖点在傀儡膻中穴的铜钉上,竟激发出当年被周芷若用九阴白骨爪抓伤时的刺痛感。
\"这些傀儡会模仿我们的武功!\"黎婉突然喊道。
她鬓角散落的发丝被剑气削断,飘落在某个傀儡脚边时,那铁皮怪物突然使出了武当绵掌的起手式。
我格开三把峨眉刺,瞥见傀儡关节处的铜栓竟刻着天鹰教的火焰纹。
某个荒诞的念头闪过,我故意露出左肩破绽,在傀儡刺来的瞬间使出殷野王的鹰爪功。
果然那傀儡动作凝滞半拍,铁臂擦着我锁骨划过。
黎婉突然把银镯碎片抛向空中,那些霜花竟附着在碎片上组成临时盾牌。\"它们的弱点是天枢位!\"她声音带着哭腔,\"但每次北斗转位,死门就会...\"
话未说完,七个傀儡突然叠罗汉般堆成铁塔。
最顶端的那个双眼射出红光,我怀里的半块虎符突然变得滚烫。
当年在万安寺看赵敏摆弄火药时的场景闪过脑海,我抓起把鲛珠塞进傀儡张开的嘴中。
\"闭眼!\"爆炸声响起的瞬间,我抱着黎婉滚进剑阵死角。
那些青铜剑突然开始共鸣,墙壁上的剑痕像活过来似的扭曲重组。
某个熟悉的身影在剑光中一闪而过——分明是早已仙逝的俞莲舟师叔,使的却是黑化后的宋青书惯用的毒砂掌。
黎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按在摇光位剑柄上:\"青书,仔细看它们的影子!\"月光穿透傀儡铁甲,投在地上的阴影里,每个动作都比实体慢半拍。
当第六个傀儡刺来时,它的影子还在做第四个动作的收势。
我浑身血液突然沸腾,这滞后的节奏像极了被囚禁在武当地牢时,听着水滴石穿声数心跳的错觉。
当时为了保持清醒,我发明了种把呼吸频率拆解成质数节奏的法子...
我屈指叩响青铜剑柄,金属震颤声里夹杂着当年在紫霄宫偷听晚课的铜磬余韵。
黎婉的呼吸突然变得轻浅,她耳坠上的霜花正以某种质数间隔闪烁。
\"三、七、十三...\"我数着傀儡影子的错位节奏,左手不自觉摆出小时候跟俞莲舟师叔学画符的姿势。
第七个质数落定时,我忽然将桃木簪掷向天璇位剑柄的铜绿斑块。
傀儡堆砌的铁塔应声崩塌,碎片落地竟化作水银状的液体。
黎婉的银镯碎片突然悬浮半空,在月光下折射出七重幻影。
我看见二十三岁的自己正在给新入门的师弟演示绕指柔剑,剑尖挑落的晨露里映着张无忌与赵敏策马远去的背影。
\"青书!\"黎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指尖的温度让我掌心凝结的血珠重新流动。
那些水银液体开始凝聚成新的星图,北斗勺柄正指向石壁上某道不起眼的裂缝。
我捡起块傀儡残片,上面残留的松烟墨味道让我想起张三丰闭关前夜。
当时他老人家在沙盘上推演的,正是这般星斗错位的卦象。\"原来师祖早就算到了...\"我嗤笑一声,用残片在青砖上划出反八卦的纹路。
黎婉忽然扯下发带缠住我的眼睛:\"别盯着星图看!
你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温热的吐息拂过耳垂时,我竟从她发丝间嗅到光明顶决战那日的硫磺味。
当啷——
最后一具傀儡突然自行解体,胸甲内掉出半卷焦黄的《黄庭经》。
我翻开第三页,熟悉的批注笔迹让我瞳孔骤缩——这分明是我十二岁生辰时,父亲亲手赠予的那本!
\"小心!\"黎婉突然拽着我疾退三步。
经卷落地处突然升起三尺见方的青铜柱,柱面浮雕的二十八宿正在缓缓移位。
角木蛟的眼睛突然迸发红光,正照在我锁骨处那道陈年剑疤上。
剧痛袭来的瞬间,我眼前闪过万安寺地牢潮湿的墙壁。
当时赵敏就是用这种红光逼问屠龙刀下落,而我咬破舌尖画的符咒...
\"兑位,七步!\"我拽着黎婉斜踏七星步,袖中玄铁令顺势掷向青铜柱的裂缝。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里,地面突然塌陷成八卦阵图。
那些水银液体开始沿着卦象流动,在休门位置凝成把钥匙形状的冰晶。
黎婉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冰晶,霜花坠落的轨迹竟与当年周芷若使出的金顶绵掌如出一辙。\"接着!\"她将染血的冰晶抛给我时,指尖残留的暖意让我想起冬至那碗姜汤的温度。
冰晶入手瞬间,整座青铜柱轰然坍塌。
尘埃落定时,我望着满地星图残片轻笑:\"峨眉的雨燕抄水配上崆峒的...\"话未说完,黎婉突然用染血的帕子按住我颈侧。
\"别动。\"她指尖拂过那道三寸长的擦伤时,我闻到她袖中熟悉的艾草香。
十年前被罚跪祠堂那夜,就是这缕药香混着月光透进窗棂。
我故意嘶了口气:\"黎女侠这包扎手法,莫不是偷学了胡青牛的...\"
\"再贫嘴就把你捆成端午的粽子。\"她瞪我时眼尾的弧度,与当年在后山温泉撞见时的羞恼模样分毫不差。
银镯残片在她腕间叮咚作响,某个碎片突然映出我们身后石壁的异样。
顺着反光望去,三丈外的岩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太极阴阳鱼。
阴鱼眼的位置正在渗出暗红液体,那腥甜气息让我想起万安寺佛塔下的蛇窟。
\"该喝药了宋掌门。\"黎婉突然把水囊怼到我嘴边,茉莉香片混着川贝的苦味在舌尖炸开。
等我呛咳着睁开眼,岩壁上的太极图已经变成武当山门的浮雕,门前石阶竟与真武殿前的青石板一模一样。
我们踏过最后一道机关残骸时,黎婉忽然轻咦一声。
她蹲身拂开尘埃,露出块刻着反写\"侠\"字的断碑。
我摩挲着碑文裂痕,突然想起被囚禁在丐帮地牢时,某个月夜听到的打更节奏。
\"是倒转乾坤阵。\"我用剑尖挑起碑下压着的半片龟甲,\"师叔祖六十大寿那日...\"话未说完,整座山谷突然剧烈震颤。
那些散落的机关零件自动飞向岩壁,在太极图前拼合成三丈高的石门。
石门正中嵌着块青铜罗盘,边缘刻着十二地支的符号。
当我举起火折子细看时,盘面突然映出张三丰闭关前夜赠我的那柄木剑虚影。
更诡异的是,剑穗上的同心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