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裴渡终于没忍住,推开了身边围着的人。
“我有事想和阿笙说,晚点再来接受大家的接风洗尘。”
说罢,他顾不上回应众人八卦的眼神,挤出人群,拉起虞笙的手,大踏步朝着房间走去。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虞笙跟不上,几乎要小跑起来。
裴渡察觉到她的吃力,立即回过身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虞笙的惊呼声留在了风里,裴渡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了晖园大大小小的院子,回到了房间。
房门被阂上,裴渡将虞笙放在小榻上,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欺身拥了上去。
他抱得很紧,仿佛要将虞笙的身体嵌入到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分开。
他的手微微发颤,带着些后知后觉的怕意,和劫后重生的喜悦。
“阿笙,我回来了,我没有食言,我做到了。”
听到他压抑的声线,虞笙的情绪也瞬间上涌,回想起这么多个夜不能寐的夜晚,在此刻,感觉一切的祈祷都有了回音。
她抬手回拥住他,声音中带着哭腔:“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我感觉这半个月比一年还要长,我好害怕,好害怕你再也回不来了……
我好不容易才能遇到你,如果你回不来了,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回想起上辈子没有遇到裴渡时的惨状,对比如今因为有了裴渡的幸福日子,虞笙心中的情绪翻涌,最后直接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裴渡心疼不已,抬起胳膊将人揽到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着虞笙的背,嘴里轻声念叨着:“好了,不怕了阿笙,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提心吊胆了,不哭了。”
虞笙哭了很久,像是要把这一段时间积攒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裴渡便也就哄了很久,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半晌,等到虞笙的眼泪流干了,他适时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两个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蓦地又笑了起来。
后面的时间里,裴渡找厨房要了几碟子点心,复又关上门,和虞笙讲起了事情的始末。
“陛下少年登基,年幼时,仰仗着亲叔叔雍王的扶持,才算是坐稳了龙椅,这你是知道的吧。”
虞笙听得很仔细,点头也点得格外慎重。
“我知晓,世人皆道雍王与陛下之间的感情如同亲生父子一般,只要与雍王府沾边的东西,都是精贵的,就连雍王府的下人出街时,那排场也是相当讲究。”
裴渡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些年来,雍王府的势力愈发膨胀,许多朝臣在朝堂上议事之时,只知雍王,而不尊陛下。
长此以往,陛下和雍王之间自然也会起嫌隙,却又碍于这么多年的情面,没有办法轻易发落雍王。
故而陛下在民间秘密培养了一批自己的人手,三教九流都有,暗中替他搜集情报,调查雍王这些年所做贪赃枉法之事。
径山寺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和身份,是陛下最为信任和依仗的一只势力,我的师父,也就是径山寺的寺主,他可以直接面向陛下进行汇报。
年初,我们得到线索,雍王很有可能豢养了私兵,意图谋反,我在调查之时遇到了你。
后来,又因为你几度遭遇到山匪,让我察觉到了这些山匪的不寻常,我便顺着这条线一直暗中调查。
终于查证得实,这些所谓的山匪,其实就是雍王豢养在京城附近的私兵,因为军饷不足,故而大着胆子下山抢夺粮食、掠夺民女。
再之后的事情,你或许都猜到了,我们顺着这些证据一直追查,查清楚了雍王藏匿在各处的人脉和私兵,在三日前发动总攻,将这些人一举歼灭了。
雍王的谋反计划破灭,陛下一直苦苦高悬着的心事,也该放下了。”
言罢,裴渡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帝位之争,速来不问缘由,而只是由赢家说了算的。
他为了自己目的加入到其中,却从未真正看清过,自己所做之事,究竟是对还是错。
如今雍王已倒,再去分辨对错已无意义,他只是在庆幸自己堵对了的同时,也有些怅惘。
裴渡的对面,虞笙微微张着嘴,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活了两辈子,她一直奔走于自己的生计之中,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波诡云谲的朝堂政事,也不觉得这些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如今听到裴渡几息之间便讲完了这些事关一个家族兴旺的大事,她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切感。
胡乱地灌下两杯茶之后,虞笙压低了声音问:“这些事情,你能告诉我吗?陛下会不会不高兴你泄露了机密?”
裴渡被她傻傻的模样逗笑:“不要紧,明日雍王的事就会传遍大街小巷,不存在什么泄露不泄露的。
只是,明日我可能需要进宫去,那几个黑衣人的事,等我回来再行查证吧。”
裴渡不说,虞笙都快忘了这档子事情了。
一想到虞纤和虞静在梅林里说的那些话,她就恨得牙痒痒。
她眼眸凝着恨意,摆手道:“不必,我知道幕后主使是谁,我明日就带着那些人去找她,你忙你的去。”
她少见地露出这般气势凌人的模样,裴渡怔了一瞬,试探着问道:“阿笙你确定吗?你一个人去,我怕你会吃亏。”
虞笙仍旧摇头:“没事,我先去,若是吃了亏,你再帮我讨回来。”
裴渡颔首同意了。
两人将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了,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裴渡拉开门,早就在一旁等候的丫鬟嬷嬷们就全都冲了上来。
裴渡被围在其中,想要挣脱却挣不开,向着虞笙投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虞笙捂着嘴,笑得十分放肆。
“裴世子,你还是好好适应下这样的生活吧,毕竟要不了多久,你就要回归到俗世红尘了。”
望着裴渡被大家簇拥着离开的背影,虞笙感觉从脚底升起一种强烈的安定感。
像是一棵在风雨中飘摇许久的树,突然长出了根。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患得患失,害怕分离与失去了。
从今以后,她和裴渡都可以挺起胸膛做人,一点一点将自己曾经想做的事情变成现实。
一点一滴地让那些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