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一句调侃之言,白苓却心神一震。
她抬头撞进青年似笑非笑的黑眸中,眨了眨眼,身子有些僵住。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误以为青年在吃醋,以他的作风必然是在内涵她耍手段刻意接近男主……虽然她就是。
不过,攻略这位迷雾似的贵公子本就在瓶颈处,或许就根本没开始,在他那边本就是一只处心积虑的小花妖,可不能再继续黑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得解释些什么,可偏偏风逸之这个愣头青毫无察觉,致力于煽风点火:“是阿苓今日让我这样唤她,说更亲近也更便易些。”
挠了挠头,笑得极为灿烂。
胡枝音心神动了动,说不上是什么情绪漫上来,心口有些堵。可她笑笑把那种异样情绪渡过去,轻松道:“确实更便易些,那我也唤阿苓吧。”
“姐姐喊什么都可以。”白苓欢快道。
大堂明亮的烛火印在少女娇美的容颜一侧,显出一道纤细柔软的线,她笑得俏丽,比胡枝音曾经见过的春日海棠还要俏上几分。
心头最后一丝古怪褪去,胡枝音也跟着笑了,真情实感:“好,那我以后就唤你阿苓……林师兄也跟着我们一道喊吧,白姑娘还是过于生分了。”
胡枝音这时还没忘记白苓和她扯的“少女芳心暗许”的谎,不遗余力地做助攻。
她在背对着其他人时冲着白苓眨眼,白苓领会懂的意思,顺水推舟:“是啊,林公子,你也唤我阿苓吧,不必那么生分的。”
少女娇娇柔柔地笑,侧身而坐,微微垂着头露出细长的颈,一双柳叶眼稍抬,波光流转。
这是她闲暇无聊时同一只狐妖学的招数,据说没有男人能招架住。
虽说之前试过好几次都无甚效果,但白苓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她招数使得次数够多,终究有他不眼瞎的那一天。
林惊鹤轻轻一哂:“白姑娘不也是唤我林公子。”
他笑得意味莫名,白苓一点也搞不清楚,试探着说:“那阿苓便也斗胆唤一声林公子一声林大哥?”
“白姑娘不是说风兄像你的亲人才唤一声大哥吗?”林惊鹤望向她,黑眸戏谑无比。
就知道这厮说不出什么好话。
白苓气哽住,强烈忍下跳动的眉尾。她咬着唇,垂下眼,低声细语:“那阿苓还是唤林公子吧。”
少女纤薄的身子轻颤,胡枝音有点看不过去了,“林师兄,阿苓也是想和你亲近,你这般说话也太伤人了吧。”
“伤人?什么伤人了?”风逸之有点看不明白,眼神极为清澈地询问。
胡枝音无语扶额,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于是被莫名其妙瞪一眼的某人更加迷茫了。
风逸之:“你为什么要瞪我?”
胡枝音:“……”她懒得再搭理这块榆木,嫌弃挪开目光。
白苓心中千回百转,无不再吐槽这攻略对象怎么油盐不进,若是如风逸之这般就好了……
也不一定,林惊鹤是什么都看透却视而不见,可风逸之可能是真看不懂,一个心机老狐狸,一个实呆头鹅,说不上谁比谁更好。
白苓抚了抚心口,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等她真把人拿下,在之前定要好好折磨他一番,就如今日他如何折磨她的,叫他百倍偿还。
这般安慰自己,她心情好了许多,继续发力:“没关系的胡姐姐,林公子定是与我说笑呢,是不是啊,林公子?”
她笑盈盈看向他,一对琥珀似的眼珠水漉漉,有脉脉溪水流淌过。
白苓自是不指望他顺着她的话,大概率又要拆她的台。可既然要攻略,那她的态度得摆在那里。
却不想,林惊鹤薄唇微掀,笑:“是呀,我在同阿怜说笑。”
阿怜?
白苓愣。
风逸之、胡枝音也愣。
“阿怜?是我听错了吧,林兄想唤的阿苓吧。”风逸之不甚在意地说笑。
却不想,林惊鹤言之凿凿:“不,某唤的是阿怜。”
他似笑非笑,瞳仁幽幽的黑,竟直勾勾盯着白苓,似情人般脉脉缠绵,可仔细看进去其实是干干净净的,不染一丝杂质的纯黑,淡漠又薄凉的意味。
他低头轻笑,闷闷的,又像是带着说不清的蛊惑:“楚楚可怜,我先犹怜,不正是白姑娘。”
阿怜你个大头鬼啊!
你可怜,你全家都可怜好不好!
白苓眼角险些抽了,虽然羸弱可怜是她刻意作的伪装,可有些东西心领神会即好,说出来就有些别的味道了。
她很怀疑他在嘲讽自己。
“还真是。”风逸之仔细端详着少女,煞有介事地点头,“那我也唤阿——”
“你凑什么热闹!”胡枝音直接一个肘击,对这个没眼力见的榆木脑袋十分无语,“喊你的阿苓去,我俩都喊阿苓,就林师兄喊阿怜就好。”
她快憋不住姨母笑了,唇角已经按耐不住上扬。
阿怜、阿怜……这不就是小情人之间才会取的别号嘛,她在话本子中都看过。
胡枝音一个人激动的不行,然而,当事人目光相接之间却是电光火石、暗流涌动。
林惊鹤故意问:“是不喜欢吗?那某还是唤白姑娘吧。”
这熟悉的茶里茶气的话风……被轻松还回一击,白苓一口老血哽在喉中,上不去下不得,可只能强颜欢笑:
“怎会,阿苓真的很、喜、欢。”后三个字是咬牙一个一个字蹦出来的。
林惊鹤瞧着少女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笑得更是肆意,“既然如此,那某以后便只唤阿怜了。”
白苓唇角拉扯:“林公子高兴就好。”
胡枝音看着这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那是非常的满意,“好了,我们聊会正事吧。白苓妹妹你刚才说有什么猜想,是什么啊?”
白苓收回和林惊鹤争锋相对的目光,平气静心,“我在想,能管住一整座城的人不谈论此事,会不会是官府衙门?”
“官府……我怎么没想到呢!”风逸之拳头捶掌,恍然大悟状,摸着下巴说出自己的推测:
“如果是官府那就解释得通了,百姓家的女儿失踪肯定会报告给官府,官府有责任去调查真相,可他们却禁令全城不得议论此事,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查到是妖,可人类敌不过妖,只能采取封口安息的方法。”
“可不对呀。”胡枝音立即严肃反驳,“各地衙门都设有缉妖司的,尤其是兰陵这样的大城市,里面的捉妖师实力皆是中上等,不可能放任恶妖作祟。”
“那……难道是,哪些捉妖师与妖同流合污!”风逸之愤慨出声,却得胡枝音一个一指弹。
胡枝音抱剑,冷冷出声:“捉妖师是定不可能和妖类同流合污的,这是奇耻大辱。”
“那也可能是这里的捉妖师皆是酒囊饭袋之徒……”风逸之捂着被弹疼泛红的脑门,锲而不舍地推测。
“也——”胡枝音还想反驳,却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林惊鹤轻描淡写开口:“诸多可能皆是推测而已,胡师妹,风兄,明日走一趟就自会见分晓。”
“林兄说的是。”风逸之赞同。
胡枝音正色:“那好,明日我们就去一趟兰陵城的衙门。”
……
水雾袅袅,白苓坐在浴桶里脑子里都是方才青年故意唤她阿怜时黑润幽深的眼睛,狭长、锋利,如一把削薄的刀,轻轻划过她的心口,血珠子一颗一颗冒出来。
白苓打了个寒噤,又搓了搓手臂,把自己整个泡进水里,温热的水流包裹每一处才安心。
她每次和他那双黑幽幽的眼睛对视都感觉有点心慌,可又说不出来到底慌什么。
是慌他会揭穿她的身份?可他虽然总是说一两句让她提心吊胆的隐晦之言,但她没理由地相信他不会说出来。
还是慌他会杀了她?可他只是喜欢怼她、言语上让她吃瘪,最严重的就是那次掐脖子,也没要她小命。
还是那个人太琢磨不透了,不像男主风逸之,什么心思都在脸上展现得明明白白。
命书适时提醒:“你的攻略对象只能是男二林惊鹤。”
“我知道啦!”白苓不耐烦地呛声,从浴桶中跨出来,边妖力给自己穿上中衣,边拿过搁在梳妆台上的白瓷盒。
她拧开盒盖,凝视着里面粉白如桃花瓣的胭脂,一股幽然奇香涌入鼻息,她——
“哕。”
白苓捏鼻皱眉,恶心差点没把手中的瓷盒丢出去。
这个胭脂,香是香,可她怎么一闻就想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