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风能把满屋的蜡烛都吹灭,显然不正常,但这不是白苓的手笔——那只能是屋内另一个人的。
没想到这贵公子看着端方雅正,其实也不是个正经。
白苓的心思顿时微妙,被黑夜伪装的眼神含了一丝讥诮。
她坐在青年的腿上,脸正对他的胸膛,鼻尖萦绕的气息除了有淡淡的茶香之外,还有一种淡雅清幽的苦味。
那苦味让她很是熟悉、还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可一时竟想不出来是什么的气味。
白苓一时琢磨不明白,便把疑惑抛到脑后,双臂环抱住青年的脖子,探身靠近。
“林公子原来这般有情趣啊?”白苓娇声调笑。
虽然没了烛火照明,漆黑一片,可对林惊鹤来说视物和白昼没多少分别,少女灵动变幻的表情、眼神,甚至脸上细小可爱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没着急推开她,只轻声笑:“阿怜莫不是在投怀送抱?”
这老狐狸总算不再顾左右而言他,把她的勾引、暗示说成乱七八糟的,白苓莫名有一种诡异的感动。
“是呀。”她轻快承认了,“阿苓之前说过心悦于林公子,投怀送抱不是很正常吗?”
“原本只是试探,不知道林公子的心思,如今看来……”
少女的手指在他心口暧昧打着转,极具挑逗意味:“如今看来林公子与我,正是情投意合?”
“哦?何以见得。”林惊鹤有些新奇。
“哎呀!还要人家自己说出来嘛!”白苓装似娇嗔捶了下他的胸膛。
林惊鹤好笑问:“阿怜不说,某怎么知道?”
可真能装啊。
见他现在居然还在装正人君子,白苓心间冷嘲,不过表面上还是一派娇羞模样,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少女羞得音调都变了:“这烛火不是林公子熄灭的嘛……阿苓知道林公子也想和阿苓共度春宵,只是……”
她顿了顿,抬头,水眸诚恳:“并非是阿苓不愿,只是这事有些为时尚早了,鹤郎先耐心等等,如何?”
鹤郎……林惊鹤一阵牙酸。
见她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他眉心重重一跳,险些气笑了。
他真想把这小花妖的脑子拿出来瞧瞧究竟是什么构造,能有如此离谱的想法。
“那恐怕要让阿怜失望了。”
他侧眸向窗户,诡魅的黑影扭曲、折弯、变形,暗藏着一双幽绿的眼睛正在贪婪窥伺,惊觉他的视线后疾速隐藏入黑夜。
“哎呀,鹤郎,你不用再装了。”
白苓豁出去了。
她把整个身子软绵绵紧贴着他,披肩轻飘飘落地,玉白雪腻没了朦胧轻纱遮挡,明晃晃落在他眼底。
她不信,她都做在这份上了,这老狐狸还能忍下去。
青年的指尖落在她的肩上,指腹摩挲。
白苓眼神一亮,心道:果然,伪装得再正经,还不是——
她感受到一道大力的拉扯,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丢出去,呆坐在地上。
白苓不可置信,抬眸回看去,青年已经点燃了桌上的一根蜡烛,烛光跳跃,柔和了他过于凌厉的骨骼线条。
他依旧在笑,瞳孔深幽不见底,含着薄凉又戏谑的嘲弄——
嘲弄她的自作多情。
白苓蹙起眉心,眸中除了困惑就是如烈火灼烧的尖锐愤怒。
她不明白。
“小花妖,你可真有意思。”
青年悠然站起身,身姿修挺如竹,青衫柔软温和,一截衣角拂过她的脸颊,清冽的苦味更浓郁,“不过戏拙劣了些。”
他的声音陡然沉冷,挥手而去一道蕴藏骇人力量的罡风。
白苓瞳孔骤缩,求生本能让她迅速伏在地上躲避。
罡风擦过少女耳边一缕鬓发,直击向窗户外扭曲的黑影,随即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苍穹。
白苓愣了下,猛然扭头向窗外看去,意识到什么,转而扭头望向笑得云淡风轻的青年。
“你——”她张了张唇,声音哽在喉中。
“放心,小花妖,你这般有趣,某怎会伤害你。”林惊鹤的手轻轻落在少女的头顶,声音轻柔得像是情人的呢喃。
可白苓却盯着地上那截断发,浑身都像是浸在寒冬腊月的冰水中,动弹不得。
那道罡风强悍至极,掠过耳侧时……她以为自己会死。
“阿怜怎么不说话了?”
她不应,青年也不在意,兀自继续问:
“阿怜不妨猜猜,窗外那妖,还活着吗?”
她还是不应。
青年就开始笑。
他的笑声清清泠泠,宛若玉石坠落,一颗一颗,敲在白苓心头。
**
“轰隆——”
惊雷炸响,闪电如银蛇游走于九天苍穹,也照亮了床幔里一张惨白的俏脸。
白苓眼神呆滞望向被褥一角,大口大口喘着气,额角薄汗冷凝顺着脸庞滑落,脊背上也有冷汗滑过。
这是她被噩梦惊醒的第三个夜晚。
自从那晚浑浑噩噩从林惊鹤房间回来后,不知怎么地,她就是心慌、害怕。
一睡觉不是梦见林惊鹤掐她脖颈,就是梦见那道凛冽罡风直接击中她的心脏。
白苓在弱水不是没见过什么实力强悍的大妖,可就算是狰狞恐怖八阶的大妖带给她冲击力,都没有林惊鹤这个温和秀雅的贵公子震撼。
那双狭长漂亮的漆黑凤眸笑望着她时,分明弯着柔软的弧度,她却感觉是那样的骇人恐怖。
她害怕到,这两日沈钰邀请他们一起查案都告病不去,就是为了躲林惊鹤这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
可她不去,既完不成攻略任务,也完不成恶毒女三日常作妖的剧情。
命书对此很不满,疾言厉色:
“小花妖,你怎么这般胆小!”
“原着中设定男二就是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虽然看出了你的身份,但他不是说了嘛,觉得你有趣,不会杀你。”
温润如玉的军师,还不会杀她。
白苓冷笑,也不知是命书故意诓骗她,还是它自己也被骗了,反正这几次交锋下来,她能看出他的负责,甚至……危险。
命书非常具有地主阶级的剥削天赋,不知疲倦地威胁、警告:
“男女主他们都已经查到一些线索了,若是这段剧情走得过快,会破坏大局!”
“小花妖,若是你想早点死,那我可以满足你!”
白苓被吵得脑壳疼,揉着太阳穴,敷衍回应:“知道了,知道了。”
她重新躺下,把被子拉到胸口,嘟嘟囔囔:“我就休息两天不行吗。我不得思考如何干扰他们的任务嘛……再说,那玉女胭脂对林惊鹤一点作用都没有,我不得换个路子。”
说起这个白苓就一肚子气,原本以为那玉女胭脂真有迷惑人心的效果,谁知对那老狐狸一点作用都没有。
反而让她丢脸丢了个大的。
这两天她不愿意面对林惊鹤,其实不单单是被他吓到了,还有就是尴尬。
她以为是人家熄灭的蜡烛在玩情趣,谁知竟然是有妖在作祟。
虽然林惊鹤过去又回来说那妖已经逃之夭夭了,但就那道罡风过去,估计也是生死由天了。
白苓同情了那只不名的妖三秒钟,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同情她自己。
那妖是命不好路过被误伤,可她是要迎难而上。
命书冷笑:“明日,明日是最后期限,若你还不去,休怪我采取特殊手段了!”
“知道了,真啰嗦。”
白苓闭上眼睛,用被子蒙住头,表示对命书的嫌弃和抗拒。
第二日,对于白苓主动加入查案的队列,风逸之和胡枝音两人自然是十分欢迎的。
而林惊鹤这只老狐狸居然破天荒没有毒舌,反而说了句:“阿怜机灵聪慧,这恶妖定然很快落网。”
白苓直迎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莞尔:
“林公子这般赞誉,阿苓定当尽心尽力——”干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