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人也不想那么快与陈家寨撕破脸,只因汉复县有两大外敌需要防范,涪陵郡府的精兵又轻易不能离城,若是此时与陈家寨起了冲突,只会白白便宜了外敌。
于是让在下与陈家族长陈信龙交涉,约定每年只需按半数人头交纳赋税,县衙不干涉他们的寨务,而实际上,陈家寨隐瞒人数,实际向县里交纳的赋税不到正常应交的三成。”
李晓明问道:“你所说的两大外敌又是谁?”
“第一个当然是晋军,每年秋收之季一定有小股军队穿越武陵山而来,只为抢粮,都是晋朝边境驻军将领授意而为,抢的粮食也都进了驻军将领的口袋,曹大人在时,曾经率军民打败过晋军。
第二个是黑苗族,苗族分黑苗、白苗,咱们现在的汉复县,都是白苗。
但是原来的老县址,离涪水下游东晋境内的黑苗部落族地不远,黑苗族皆贩私盐,而最大的盐井在县城内,为县衙所直管。
黑苗在东晋的支持下,声称汉复县城是他们祖地,多次乘船从涪水下游逆流而上,袭扰县城,其目的乃是抢夺盐井,但均被我等率领军民击退。
曹大人之所以只用两年时间就重建了汉复县,也多亏了县城里的这三口自流盐井。
整个巴蜀地区吃的盐,几乎三成产自老汉复县,因此,自从县衙控制了盐井,财力上倒是雄厚,自然也引起了以贩卖私盐为生的黑苗觊觎。”
李晓明听的心里火热,他的一系列计划都需要财力支持,忍不住开口道:“我必要夺回盐井。”
众人目光纷纷投来,心想老县城都已经丢了两三年了,现在的新县今年的税收才两千多贯,凭啥收复呢?难道能说动郡里出兵?
可是那郡守李辉可不是个励精图治的主,东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整个朝廷都不愿主动与东晋挑起战事。
于是众人又将目光投向蒲荣。
蒲荣心想,看我干嘛?凭我这二百来号人去收复老县?白日做梦吧!嘴巴蠕动了几下,终究没说出口。
李晓明笑道:“夺回盐井这是后话,我心里自有计较。”
又向刘新问道:“难道是黑苗部落为了抢占盐井,攻占了县衙?”
刘新恨恨地道:“老汉复县经曹大人励精图治,已是军民同心,但但凭那群野人,岂能打败我们,只可恨天时不利。
两年前,东晋荆州刺史王廙派部将马隽率水军逆长江而上直逼涪陵,两军对峙之时,曹县令亦接到郡里檄文,令汉复、汉葭两县出兵在晋军后方待机而动。
曹县令立即率军民两千多人乘船沿涪水而上,卑职那时亦跟随前往,哪知刚走到半路,忽然县里来人追上船队报说县城遭黑苗袭击。
我等大惊,只好率军回救县城,等我们回到县城时,黑苗群贼足有三、四千人,已将县城占据大半,正在烧杀劫掠,城内百姓死伤枕籍,亏得县尉带领一众军民死守县衙,这才保得府库钱、粮未遭损失。
我等与黑苗群匪多次交战,俱是深仇,此刻见群匪残暴嗜杀,将个大好县城糟蹋的不成样子,无不怒火滔天,当下就与敌军殊死厮杀。
此战虽然黑苗群匪人数众多,但县兵装备精良,城内百姓见曹大人率兵归来,士气大振,全城军民上下一心,经过一番激战,群匪渐渐不敌,眼看就要大获全胜。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从我们背后又杀来一两千兵马,我们措不及防,瞬间就吃了大亏,战局也顷刻扭转,可恨我军血战了半日,都已精疲力尽,怎能挡住前后夹击?”
说到此处,刘新满脸悲愤,两行热泪済然而下,端起铜杯一饮而尽。
孙文宇是个好战的人,正听的心里痒痒,见他停住,急追问道:“莫非是黑苗族提前设下了埋伏,专趁双方疲惫之际,出奇制胜?”
“并非如此,后来的那伙人虽然故意穿成苗人打扮,但里面有个统领我是见过的。”刘新咬牙切齿道。
李晓明问道:“究竟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竟敢叛变朝廷,袭击官军。”
刘新双眼之中满是仇恨,一字一句地说道:“是陈信龙的二儿子陈应虎,他们是陈家寨的人。我因常去陈家寨交涉赋税等事宜,故此认得此人。”
“在这两伙贼子的前后夹击下,我军很快死伤过半,我们与群匪一直血战至夜晚,连县尉也不幸战死,曹大人见敌众我寡,急令我带十数骑兵冲出重围快马去郡里求援。
曹大人自己则率领残余军民全部退到县衙内,坚守不出。
我得骑兵拼死保护,趁着夜幕杀出重围,待杀出去时,身边只余两骑,我心急如焚,一路马不停蹄,于黎明时分赶至郡里,面见郡守,报说汉复县遭黑苗和陈家寨围攻,曹大人和一众军民危在旦夕,十万火急,请求火速发兵救援。
谁知郡守等人居然不信,说陈家寨族长陈信龙连同陈家寨里的两三千兵马此刻就在郡里,是郡里下檄文让他带兵来助阵,准备与晋军交战的。
还把陈信龙叫到我面前与我当面对质,那陈信龙十分嚣张,说他陈家寨忠心报国,全寨所有精锐兵马全在此处,怎么可能再有一两千人去攻县衙?反说我血口喷人、诬陷忠良。
我见如此情形,有口难言,想到此时曹大人和全县军民生死未卜,哪有心与他争执?
只好向郡守等人磕头作揖,我对他们说,就算不是陈家寨反叛,也必是黑苗群匪的伏兵,此时不管是哪里的兵马,派兵马救援才是关键。
谁知有个王郡丞向郡守进言说,此必是晋军诱敌之计,若是此时分兵,恐怕晋军立刻就会攻城。
陈信龙也向郡守进谗言,说什么黑苗只是些乌合之众,凭县兵足以抵挡,万不可因小失大。
那郡守居然信了二人之言,犹疑不定,就是不发救兵”
说到此处,刘新喝下一杯酒,放声笑起来,笑的又像哭,众人听的心都揪起来了。
刘新面带泪水,嘲笑道:“可笑堂堂皇亲太守,只为自己官禄稳固,全不顾下属、百姓死活。”
“住口,涪陵是我大成的门户,万不能有失,府君也是无奈,刘新,你怎敢诽谤上官?”廷掾朱水成面红耳赤地斥责刘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