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人一身华服,衣袂间绣着繁复的纹样,烛光下金线隐隐流转,衬得愈发尊贵。
身姿挺拔如松,威仪凛然,丹凤眼微微上挑,眸光冷冽,眉宇间透着英气。
三十来岁的年纪,岁月的打磨让那张脸更显沉稳。
本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上位者,此时神情却有些焦躁。
“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长公主按捺不住怒火,猛地一拍桌案。
“虽然之前苏瑶也有昏迷的情况,但一般很快就能醒来。”她目光如刀锋,刺向祝知薇。
“可她至今未醒,这次连府医也束手无策。”
祝知薇虽不喜别人质疑自己医术,但她也知道,眼下这局面,若不做些什么,恐怕真是死路一条。
她毫不犹豫冲上前,一把抓住苏瑶手腕,指尖搭上脉搏。
快得让长公主府侍卫来不及阻拦。
“毒性加重了。”祝知薇眉头紧锁自言自语。
“放肆!”长公主勃然大怒。
祝知薇很快就将苏瑶的小臂放下,她语气凝重,“长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双丹凤眼微微眯起,长公主却未多言,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待室内只剩两人,祝知薇压低声音:“现在郡主昏迷未醒,首先是因为施针之后毒性刺激。”
“待我使出家传针法,神农谷的不传之秘——青莲渡厄,自然可醒。”
“其次,也是因为,郡主这毒又被加重了剂量。”祝知薇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吐出真相,她紧紧盯着长公主想要观察她的反应。
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眼睫颤动似乎在心中天人交战。
可很快她又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高高在上的姿态。
“让我的女儿醒来就行。”她做出决定,“其他不是你一个小小医女该知道的。”
祝知薇无法,她本想着拿这人情换一样东西。
取出银针,她手法娴熟,每一针都准确扎在应该的位置上。
片刻,郡主虚弱地睁开双眼,望向自己的母亲,眼里满是愧疚。
侍女们急忙上前奉上参汤,照顾起她来。
长公主见状很是欣慰,随即怒气冲冲走出房门,留祝知薇在房内接着诊治。
听不太真切,大概就是长公主重重责罚了昨日护卫不力的婢女。
一时间,公主府乱作一团,求饶声不绝于耳。
“慢着。”
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是驸马爷苏骅想要为侍女们拦下这场无妄之灾。
随后又是一场兵荒马乱,祝知薇只能听出来驸马爷隐忍的克制,和长公主强压的委屈。
……
“算我欠你的,你想要什么?”
尘埃落定,长公主的声音略显疲惫,一晚上她经历了太多。
作为母亲,为女儿的安危忧心忡忡,作为妻子,她为丈夫的态度感到心寒。
揉了揉眉心,只想赶紧送客。
机会来了!既然长公主主动开口,那就却之不恭了,何况祝知薇是真想讨这人情。
“我想要学武。”她恭恭敬敬地低头行了一礼。
长公主自幼深受先皇宠爱,是那身为乱世枭雄的父亲,唯一的掌上明珠,自然是如珠如宝的护着。
生于那个烽火连天的乱世,先皇专门为她组建了一支女子军队,赐名青鸾卫。
青鸾,神话中的神鸟,象征忠诚与守护。
如今,青鸾卫随着她和驸马长年戍守边疆,人数虽不多,但实战经验丰富,也是不容小觑的战力。
这也是现在地位尴尬的她,最坚实的倚仗。
虽有长公主之名,可失去父亲后,她与现任皇帝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被认为是皇位的最大威胁。
长公主一怔,显然是没料到祝知薇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的目光在祝知薇身上停留,似在审视,又似乎透过祝知薇看到当年那个神采飞扬的自己。
“学武?”长公主轻声重复,带着几分探究,“你一个大夫,一个女子,为何想要学武?”
“我想要自救。”祝知薇目光毫不闪躲。
她选择长公主,是因为这青鸾卫才有最适合女子修行的功法,刚柔并济。
总不能事事都依赖李景珩,何况现在的自己与他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长公主没有多问,毕竟这京城富贵场吞了无数性命,多为自己打算不是什么稀奇心事。
“其实我指定你来这熙春宴,是存了让你与我女儿交好的心思。”她沉吟片刻,终是吐了实情。
“现在她这个情况,如身边能多些护着她的朋友,我作为母亲也能安心。”
“你医术精湛,又有些聪明,想来不是等闲之辈。”
“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你,我不介意送你一程,而我的条件是,你得多陪陪苏瑶。”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交换对祝知薇百利而无一害,她当然是低头谢长公主恩典。
……
忙碌一整日,夜晚才回到宁国公府。
祝知薇刚踏入自己的归止院,便听到祝致远劈头盖脸的训斥。
“你怎的又为宁国公府惹来祸事?”
“你得罪了长公主府,连累了我们全府上下该如何是好?”
自己这兄长像极了那工具人,只要有机会便会刷新在附近,想要踩上自己一脚。
祝知薇已经很习惯了。
“长公主请我前去,是为了诊治长乐郡主。”祝知薇今天得了长公主的许诺,心情很好,有耐心应付祝致远一二。
“与你有什么干系?你是在质疑长公主的决定?”
长公主府派人将自己毕恭毕敬地送回这宁国公府。
连世子大伯都要出面接待,老老实实在一旁听着长公主府对自己大夸特夸医术精湛。
宁国公也不敢追究长公主夜闯自己府上的事,他小小祝致远算什么东西,还敢揪着这点不放。
“五公子,宁国公有请。”院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祝致远的发难。
国公爷身边伺候了五十年的老仆人,府里上上下下都客气地称他一声刘叔。
现在年纪大了,他已很少亲自出面做什么事,在这府里的存在感不太强。
但谁都知道他是国公爷的心腹,不敢轻视分毫。
“怎会亲自前来唤这大傻子祝致远?”祝知薇心里很是好奇,“大晚上的要做什么?”
第二日,她便听说祝致远挨了一顿鞭打后,又跪了一夜祠堂。
他们父子二人都逃不掉跪祠堂的命运,祝知薇觉得十分好笑。
心内了然,自己这爷爷知道自己是长公主府的座上宾,有些价值,是在通过此事在对自己示好。
三朝元老的他自然知道该如何选,几个能力平平小辈的尊严,牺牲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也难怪是这端朝的常青树和不倒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