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多愁无益,秋狩的日子很快临近了。
这次秋狩是元泰帝登基以来组织的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的一次。
登基之初,国库空虚百废待兴,皇帝自然没有心思组织这种大规模活动。之后几年更是天灾人祸不断,这种活动更是能省则省。
如今这几年经济发展百姓生活富足,朝廷在这方面也上了些心思,皇帝特地要求此次秋狩按最隆重的规格举行,以震慑暗中蛰伏的敌人。
京中五品以上官员都有资格参加,三品以上官员可携家眷参与,皇室宗亲都必须参加。
后宫中,皇后、四皇子生母淑妃以及这几年圣宠不断的婉妃和几位低阶嫔妃随驾,太子、四皇子、大皇女、安王、五皇子以及这五年里出生的六皇子、二皇女也都随行。
六皇子如今虚四岁,能走会跑性子活泼,自打马车从宫中驶出,就探着头不住往外面看,后来干脆让侍卫抱着乘马在车队里穿行。
六皇子生母是一个暖床宫女,生下六皇子后也只是被封了个美人,此番出猎因六皇子的原因也随驾出行,但显然是不敢管教这个儿子的,只眼巴巴在马车里盯着外面耀武扬威指挥侍卫往前冲刺的儿子的后脑勺看。
同一辆马车上的二皇女生母秀嫔见她那温温吞吞的样,气不打一处来,她与浣美人相识于微末,关系虽好但总看不上她这副胆小怯懦的性子:“要我说,自己孩子该管还是要管,再是皇子那不还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
浣美人眉眼低垂:“可、可我只是个美人,能孕育皇嗣已是荣幸,哪儿还能……”
秀嫔怒其不争:“怎么,就他是主子,你这个娘反倒成奴才了?他这性子哪天闯出祸来还不是要连累你!”
浣美人低头不答。
一旁的二皇女懵懂地看着两人交谈,见她心情低落,贴心地上前抱了抱浣美人:“浣娘娘不要难过,囡囡抱抱你。”
浣美人感动地回抱二皇女:“我要是有姐姐的福气,生下囡囡这样个女孩就好了。”
秀嫔一个白眼,正想说什么就听前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动静。
“你是谁啊?放开本皇子!知道本皇子是谁吗?”六皇子踢蹬着小短腿被提着从马车的窗户边递了进来。
“六皇子冲撞安王车驾,安王心善,念六皇子年幼无知,不予计较,还请浣娘娘多加管教。”来人一身黑衣,脸戴银制面具,语气冷凝,说完松手把六皇子放下就一晃身就不见了。
本来被提着衣领子的六皇子被猛地一松手,跌在马车车厢里,因为跌下来的高度不高,倒是不疼,但小男子汉的面子很过不去,冲着窗外大喊:“有种你别跑!我可是皇子!你居然敢摔我!”
楚怡并不清楚那个冒失的熊孩子在后面鬼吼些什么,把人扔进马车已经是她为数不多的善心了,她急着回去看看哥哥的情况。
安王因为身子原因,仆从们怕颠簸到主子,马车行进的速度不是很快,没一会儿就落到了车队后半段。六皇子他们因为位份低,车驾也在队伍后面。
六皇子仗着自己的身份,让一个侍从抱着自己乘马往前跑,一路鬼吼鬼叫,吵得马车上本就有些恶心晕眩的阮宴宁心情恶劣,更觉得反胃难受。
不过以阮宴宁的性子,这点儿吵闹大多忍忍就过去了,也不会追究什么。谁知熊孩子骑马上头,竟想自己掌控马缰,掰着侍卫的手想让他撒开。
侍卫自然不敢让年幼的皇子自己骑马,二人争夺之下,马儿受惊,扬蹄一甩,六皇子被一旁的楚怡接住,而那可怜的侍卫跌下马去,险些被踩断腿。
楚怡原本只是顺手救个人,接住六皇子把他放地上就要走,一转头就见那匹受惊的马直冲哥哥的车驾,那拉车的马见状惊慌地想要四散,却被绳子牢牢捆着不得自由,只是那车厢早在马的动作下大幅度晃荡起来,眼见就要歪倒。
楚怡忙上前把那受惊的马一刀毙命,又赶忙拉着拉车的几匹马避开倒下的马尸,到一旁用力勒着几匹马,让他们停在一边,喂了些糖安抚住几只马的情绪,由着他们吃草,自己进到车厢查看阮宴宁的情况。
原本躺在座椅上的阮宴宁被晃荡的马车颠的摔下座位,在车厢里滚了几个来回,原本就晕眩想吐的人儿早就受不了,在楚怡进车的时候,正趴在车厢里吐得昏天黑地,一旁的仆妇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手给他抚背顺气。
见楚怡进来,吐得眼眶红红的阮宴宁望着她,委屈极了,就着楚怡递过来的一杯水漱了漱口,这才瘪着嘴问刚刚什么情况。
了解事情经过后,阮宴宁眉头微蹙,但他自觉已经快成年了,还是不和三岁小孩计较,让楚怡把人带回去让他母妃好好教教他便是。
楚怡心中恼恨这小孩害阮宴宁平白受了颠簸惊吓,又心疼自己宝贝那狼狈的模样,一路上一手提着六皇子的衣领把他送了回去,动作没有丝毫客气。
送完了人就赶着回去看阮宴宁,刚刚出来的急,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人儿有没有受伤,更别说安慰安慰自家宝贝了,自然与他们没有多话。
等到楚怡回到马车上,那几匹马已经在食物的安抚下平静了下来,正慢慢悠悠地啃着附近的野草。
车厢早被从马背上卸了下来,赶车的仆从和一旁的侍卫都在一边休息。
楚怡环顾了一遍周围环境,就进了车厢。
阮宴宁一个人趴在车厢的座位上,头下垫着几个软枕,手上还抱着几个软枕,整个人陷在软绵绵的坐垫里。
楚怡半蹲下身,仰头细细查看他露出来的身体部位。
“姐姐,你看什么呢?”阮宴宁脸埋在抱枕里,声音有些闷。
“阿宁,来让姐姐看看,刚刚马车受惊,有没有伤着?是不是吓到了?”楚怡心里有些急切,但又舍不得强行抱起人来检查,怕把人吓着,语气柔得能掐出水来。
阮宴宁不情不愿地抬起头,冲着她伸手要抱,被仔细抱到怀里又细细安慰着,这才把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呜呜呜姐姐,刚刚吓死我了,我都被颠到车厢里了,还滚了好几圈,你看我额头都撞了好几个包,呜呜呜呜姐姐我是不是毁容了,我现在是不是好丑好狼狈?姐姐你会不会不喜欢我?”
楚怡抱着人坐在座位上,一边听着他絮絮叨叨地抱怨,一边仔细检查他的身体,在看到额角撞出的那片红肿时,眼神已经凝重起来了,等看到裸露在外面的手心手背的擦伤,神色冷凝,但语气依旧温柔:“怎么会呢,阿宁无论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疼不疼?我这就给你上药。”
自打之前阮宴宁受伤,自己手头只有暗卫的伤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疼得难受,楚怡就随身带了各式各样好用也不会加重身体负担的常用药,什么跌打损伤风寒咳嗽……应有尽有,影七曾戏言她都能去开个中药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