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现在都在破四旧,不讲封建迷信,但这冷不丁说出来,还是让周围的人一阵寒颤。
楚怡当然知道要避讳,紧跟着解释:“不过是个梦而已,当不得真,只可惜我爹,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连梦里都看不清。”
一句话说完,哀哀婉婉,周围人也眼眶发红,可怜的孩子。
军管会的人也心生同情,这可是他们战友的遗孤,竟然被人欺负成这样,被人占了这么长时间工作!
一番调查过后,没几天的时间,就把县里抢占工作的罪魁祸首革职处分下放农场,把从他家抄没的钱财分给楚怡一些,但那份办公室的工作也因为种种原因无法保留了。
楚怡看着手里四百多的钱和粮票肉票布票,再次醒觉这是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因此主动向那个满脸歉疚的军管会负责人说道:“谢谢叔叔给我争取,本来工作没有就没有了,毕竟我爹为国捐躯也不是为了让我来占政府便宜。只是家里老人一直把这工作当个念想,这骤然没了怕受到打击,还希望领导能给安排个工作,临时工也行,我不敢要求什么清闲省力的工作,我在乡下杀过野猪,不知道屠宰场有没有体力活,哪怕临时工也行,好歹给家里老人一个交代,我还是有一身力气的。”
军管会的几个领导对视一眼,商量一番后,那位林局长笑眯眯地说道:“楚小同志真的愿意去屠宰场干体力活?那儿的活可是又脏又累,实在不适合姑娘家。”
“什么工作都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哪儿有什么高低贵贱?再说了,主席他老人家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屠宰场的工作再苦再累我也能扛得住!”楚怡连忙表态。
工作是肯定得有的,哥哥过个一两天就下乡了,要是没有工作,自己怎么养哥哥,难不成还要让哥哥下地干活?
一想到被自己捧在手心里三个世界的哥哥要下地劳作,又苦又累,她的心就揪成一团,哥哥值得最好的,怎么能受这种苦呢?
虽说自己一个人也能挣满工分,养得起,但在村里,生活条件不如城里不说,一个大男人不干活不光要被说闲话,还可能像剧情里那样被人举报,所以自己一定得有个工作。
至于为什么是屠宰场,完全是因为福利好,肉多。
当然若是别的厂,自己也没问题,大不了研究些机械仪器什么的,展现一下自己的科研天赋,只不过这样有暴露的风险,而且搞科研的话会很忙,就没办法一直陪着哥哥了。
林局长看她一脸坚决,也不多说什么,横竖一个工作,坐办公室的不好安排,干体力活的临时工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影响,自己和屠宰场那边打个招呼就是了,这又不是什么谋私。
等到和屠宰场联系后,林局长一脸喜色地冲楚怡说:“屠宰场那边正好有个正式工的名额,本来想找个力气大会杀猪的男的,这正好让你赶上了,那边说了只要你能杀了猪、杀好猪,就算你是女的也没问题。”
楚怡也高兴起来,正式工的福利比临时工好多了,简直就是意外之喜,迫不及待地问:“那我什么时候过去?”
林局长也很高兴:“现在就去面试,给他们杀头猪看看,没问题就能办手续了。”
楚怡立马腿儿着到了屠宰场,当场杀了头猪,让前来围观的场长和行政办的人满脸震惊地通过了她的入职申请。
*
楚怡走在回红旗村的路上,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喊声:“怡丫头!怡丫头!”
楚怡回头一看,村里的李二叔赶着驴车走了过来:“李二叔。”
“怡丫头,回村啊?要不上车?”李二叔热情地招呼。
楚怡往驴车上一看,只见上面拉着一车包裹行李,还有几个白白净净打扮新鲜的年轻男女坐在驴车上。
楚怡眼神一凝,这批知青下乡竟然是今天吗?
还好她提早把工作定下了。
车上那三个知青也一脸好奇地看着她,这姑娘长得可真高啊,
李二叔看她看这几个知青,在一旁解释:“我刚刚去接了趟知青,幸好这批知青少,能拉回来。”
楚怡定定地看着坐在驴车边上的那道身影:“李二叔,我上去没问题吧?”
“上上上,尽管上,再多一个人还是能拉的。”李二叔扬扬鞭子,随意地说。
楚怡一撑胳膊跳到了那道身影旁坐下。
车上一共两男一女三个人,那一男一女显然早就认识,两人紧紧靠着。
见她坐上来,那男生积极地上前攀谈:“老乡,你是红旗村的?我们是从北京来插队下乡的知青,我叫王忠,她是我同学刘梅。”
楚怡淡淡瞥了眼眼前男人伸过来的手,并没有握上去,只是对着旁边的身影:“我叫楚怡。你叫什么?”
她身旁的苏宴宁怯怯地看了她一眼:“苏宴宁。”
一旁的女生立马不满地插话道:“诶你这村姑,看不见忠哥想和你握手啊?什么态度!这么没礼貌!”
那男生悻悻地收回了手:“小梅,你别这么说,楚姑娘可能只是不知道握手的礼节罢了。”
楚怡才不想理会他们,要是没记错,这些新知青受不了干农活的苦,又不敢推脱,就暗地里撺掇看起来最病弱的苏宴宁花钱找人干活、买柴火,享受着苏宴宁买来的柴火,最后也没有帮苏宴宁说一句话。
“苏同志,你从哪儿来啊?”楚怡明知故问,想要在到村子之前给人留个印象。
“北京。”苏宴宁神态恹恹地,说话却很谨慎,他自幼身子骨就差,按理说不应该来下乡,可是家中为官的伯父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好的苗头,为了避难,把家里的年轻一辈都送来下乡了。
为了他的身体,还特意选了东北,怎么说入冬以后要比南方轻松些。
他这一路坐着火车,又是头晕又是恶心,好不容易熬了将近三天熬到下车,腰酸腿软地差点儿晕倒在火车站,要不是心里一直提着一股劲儿,恐怕坚持不到坐客车到公社。
连着几天的火车,都只是草草地洗把脸了事,现在他感觉自己身上酸臭酸臭的,头发也油腻腻的,真想快点儿到知青点洗漱一番然后去床上好好睡一觉。
苏宴宁缩在驴车上,夏末秋初的时候,虽说不是太冷,但驴车行进途中迎面吹来的风和沙尘还是让他单薄的身子打了个寒颤,原本就惨白的脸色一下子几乎透明都要透明了。
楚怡见状,忙从自己背着的包里拿了件军大衣出来——来自军管所领导的爱心奉献,给苏宴宁披上:“你这身衣服有点儿薄,风一吹就透了,披好别吹着了。”
一旁的男女眼睛一亮:“楚同志,你还有军大衣啊?”
眼见就要秋天了,秋天到了,冬天还会远吗?军大衣这金贵东西能提前准备自然要提前准备。
大夏天地披个军大衣,还是刚见面的人给的,苏宴宁有些不自在:“这是你的衣服,还是别……”
“我不冷,乖,穿好吧。”楚怡没理一旁那两个人,怕哥哥因为不好意思把军大衣换回来,还特意按住了苏宴宁放在军大衣上的手。
苏宴宁本就身体不好气血不足,这几天车上又颠簸,恶心地饭都没怎么吃,体温自然低了不少。
楚怡只感觉入手一片冰凉,忙从包袱里找了副手套给他戴上:“这边冬天可冷了,你这手可别冻伤了,冻伤不容易好。”
楚怡想起了上个世界阮宴宁的冻伤,自己每到冬天就千万小心,生怕哥哥再受了罪,一降温就给人捂的严严实实。
现在条件恶劣,也只能给人披个大衣套个手套了,楚怡想想都觉得自己哥哥在这个世界受了大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