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行反击战(五)
月光泼在日军中队部的榻榻米上,柏松年正用刺刀撬开清酒的棕色玻璃瓶:\"这倭寇头子还挺会享受。\"木屑纷飞间飘来股酸味,丁小艺凑近一闻:\"嚯!馊了的洗脚水!\"
\"第九师团三十六联队......\"宋连长嚼着从打死的大尉军衔的倭军尸体兜里翻出的糯米团,突然把饭团摔在地上。
\"操!又是吉住良辅那老鬼子的王牌部队!\"刀疤脸汉子踹翻弹药箱,\"都他娘打起精神!明天有硬仗!\"
古之月站在皎洁的月光下,目光扫过面前的四个人,依次点起名来:“柏松年!”
“到!”回应声传来,只见那位身背机枪的战士正将自己的钢盔放在屋檐下方,接住那不断滴落下来的雨水。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逐渐装满水的钢盔,仿佛那里面装着的不是普通的雨水,而是生命之源一般。
“杨斌!”
“到……到!”这次的回答有些颤抖,杨斌这位年轻的传令兵正哆哆嗦嗦地往手中的弹夹里压着子弹。
或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者是夜晚的寒冷,他的双手有些不听使唤,以至于每压进五发子弹,就会有三发从弹夹边缘掉落出来,滚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丁小艺!”
“在呢!”一个操着安徽口音的老兵应道,此刻他正手持一把锋利的刺刀,认真地削着一根木棍。
他嘴里还念叨着等会儿要用这根木棍做成一个弹弓去打野鸽子加餐。
“鲍卫国!”
然而,这次却没有人回应。
古之月皱起眉头,朝着那个角落望去,只见鲍卫国这个文书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走近一看才发现,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镜片已经破裂成了一张蜘蛛网,而他本人则正伏在一本破旧的战地日记上奋笔疾书。
不用问也知道,他又在书写一封遗书。
看到这一幕,古之月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怒火,他飞起一脚踹在了旁边那挺捷克式机枪的枪管上,怒喝道:
“柏大傻子!”
被称作柏大傻子的柏松年先是一愣,随后摸着脑袋嘿嘿傻笑起来:
“俺在保安团的时候打土匪都是这么干的啊……”
言语间充满了憨厚与无辜。
“鲍秀才!”
只见古之月满脸怒容地伸手揪住那文书的衣领,毫不费力地将其整个身体拎了起来,大声呵斥道,
“你他娘的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啊?
架个机枪非得要去找什么制高点,难不成真以为自己是诸葛亮能借来东风啊?”
此时,鲍卫国手忙脚乱地扶正那副已经破损不堪的眼镜,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这……这可是按照《步兵操典》第三章第二节来操作的呀……”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旁的宋连长大吼一声:
“操你个仙人板板!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啰嗦!
明天都给老子乖乖地缩在那断墙根后面打冷枪!
一个个都杵在这儿干啥呢?
还不赶紧都给我去挖战壕!”
就在这时,清晨的浓雾之中忽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
正蹲在茅坑里方便的丁小艺吓得一个激灵,脱口而出:
“俺的娘诶!这铁王八咋还下崽了呢!”
原来,竟是有五架九六式轰炸机如鬼魅一般迅速掠过树梢,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猛烈的轰炸声响起。
瞬间,原本平静的屎坑被炸得四分五裂,仿佛变成了一座盛开着无数花瓣的莲花池。
“防炮啦!”
古之月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身旁的鲍卫国,两人顺势一同滚进了附近的地窖之中。
而与此同时,一枚枚威力巨大的 150 毫米榴弹炮如同雨点般砸向地面,剧烈的爆炸直接将土地犁出一道道足足有三米深的沟壑。
杨斌头上戴着的钢盔也未能幸免,被强大的气浪一下子掀飞到半空之中,露出了他那刚刚长出一层细细绒毛的后脑勺。
然而,这突如其来、犹如疾风骤雨般的炮火袭击,虽然一时间让众人心惊胆战,但并未让他们陷入恐慌太久。
只见硝烟弥漫之中,原本隐藏在暗处的柏松年却如同一只身手矫健、动作敏捷的猎豹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地抱着那挺沉重的机枪,从藏身之地猛然窜出。
伴随着他的冲出,一声高亢而又急切的呼喊响彻云霄:
“不好啦!小鬼子摸上来了!”
与此同时,人们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仅仅三十米之外,一片黄乎乎的景象映入眼帘。
定睛一看,原来是日军的散兵线正铺天盖地地涌来,那密密麻麻的身影就好似蝗虫过境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面对如此危急的局势,古之月毫不畏惧,迅速抄起手中的毛瑟m1924式步枪,连续扣动扳机,只听三声清脆的枪响划破长空。
“标尺三!打排头!”
他大声吼道,眼神坚定且锐利,仿佛能够透过烟雾和敌人的防线,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
而另一边,丁小艺也不甘示弱。这个来自皖北的汉子操着一口地道的家乡土话,在爆炸声中显得格外嘹亮:
“俺日你亲娘!吃俺一梭子!”
只见他双手紧握着歪把子机枪,疯狂地扫射起来。那凶猛的火力,竟然让这把机枪展现出了一种打野猪时才有的磅礴气势。
杨斌用他那东北腔,突然鬼叫:\"坦克!坦克!\"
两辆八九式中战车碾过尸体堆,炮塔转得跟陀螺似的。
“看老子的!”
只见柏松年怒目圆睁,嘴里大喊一声,扛起那捆集束手雷就准备往前冲去。
然而就在他刚迈出脚步的时候,一旁的古之月眼疾手快,猛地一把将其按倒在了满是烂泥的地上。
“等你冲到跟前儿,早就变成筛子啦!”
古之月一边大声呵斥着,一边迅速从怀里掏出一面小巧的镜子。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烈日高悬,阳光异常耀眼。古之月巧妙地利用这强烈的光线,将手中的镜子对着坦克的观察窗晃动起来。
而就在这时,太阳仿佛也在给这场激烈的战斗火上浇油一般,炽热的温度竟然将枪支中的油脂都给晒化了。
正当大家忙于应对这一突发状况时,敌人的第三波进攻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鲍卫国却像是突然间文曲星附体似的,展现出了惊人的智慧和勇气。
只见他熟练地操作起刚刚缴获来的掷弹筒,瞄准敌人的重机枪位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那挺让战士们头疼不已的重机枪瞬间哑火。
“哈哈,看到没!这就是抛物线原理!根据我的计算,这炮弹的初速度每秒可达……”
鲍卫国兴奋得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可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古之月狠狠地甩过来一个弹夹打断了。
“闭上你老娘的嘴吧!”
古之月骂道。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丁小艺也正在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
她的刺刀因为连续不断的刺杀已经弯曲变形,但她毫不退缩,干脆抡起手中的工兵锹朝着鬼子的天灵盖狠狠砸去。
只听“啪”的一声闷响,鬼子的脑袋如同西瓜一样爆开,白花花的脑浆四溅而出,其中一些甚至飞溅进了她放在旁边的午饭饭盒里。
就在战况愈发紧张之时,宋连长跑了过来。
他手里紧握着那把冒着青烟的二十响手枪,大声问道:
“现在还有多少能喘气的兄弟?”
古之月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水,快速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回答道:
“算上那些喘粗气儿的,咱们这儿一共还剩下五十三口子。”
说罢,他转身朝着身旁的机枪走去。
由于长时间的射击,机枪的导轨已经滚烫无比。古之月想也没想,直接解开裤子朝上面撒了一泡尿,以此来给机枪降温。
“连长,这可不行啊!咱们不能一直这样被动挨打呀!
您看,再这么下去我们可撑不了多久啦!
咱是不是得拿出点厉害的招数来,上个硬菜镇住这些小鬼子?”
古之月满脸焦急地望着宋连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和急切。
就在这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一颗毒气弹在三点整的时候准确无误地落了下来。
刹那间,黄绿色的烟雾弥漫开来,刺鼻的气味让人窒息。
柏松年一边手忙脚乱地戴上防毒面具,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
“这帮该死的小鬼子,简直就是一群属黄鼠狼的,尽放些阴招!”
一旁的杨斌则迅速将毛巾浸泡在马尿里,然后毫不犹豫地捂住自己的口鼻,嘴里念念有词道:
“俺娘可说过,童子尿能够辟邪……希望这次也能管用吧!”
眼看着局势越来越危急,宋连长大吼一声:“反冲锋!”
话音未落,他飞起一脚猛地踹翻面前的沙袋,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紧接着,五十多个战士如同猛虎下山一般,纷纷跃出了战壕。
他们个个头戴防毒面具,手持武器,活脱脱像是一群“防毒妖怪”,气势汹汹地冲向敌人。
冲在最前面的丁小艺眼疾手快,瞅准一个日军曹长跑过去,手中的刺刀直刺对方的屁股,嘴里还大声喊着:
“跑什么跑!爷爷我今天就给你好好通通气儿!”
那名日军曹长被吓得屁滚尿流,只顾着拼命逃跑。
此时,夕阳西下,余晖如血般洒在了阵地上,整个战场仿佛变成了一块巨大的血豆腐。
古之月趁着战斗的间隙,偶然间发现鲍卫国正在默默地数着子弹。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一颗颗子弹从弹匣中取出,放在手心里仔细清点着。
“三十七发。”
负责记录战况的鲍文书走过来,推了推鼻梁上已经断掉一条腿、用绷带勉强绑着挂在耳朵上的眼镜,语气低沉地说道,
“按照今天的杀伤比例来计算,咱们这点弹药估计还能坚守两天左右。”
而另一边,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战斗的柏松年早已疲惫不堪,此刻他正躺在角落里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即便如此,他怀中依然紧紧抱着那挺发烫的机枪,似乎生怕它会突然消失不见。
丁小艺则拿着刺刀,在旁边的墙壁上认真地刻起了正字。
每杀一个敌人,他便在墙上划上一道,以此来记录自己的战功。
忽然,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班长,疑惑地问道:
“班长,您说到底咱们能不能等到大部队的反攻啊?”
古之月沉默片刻,坚定地点了点头:
“一定能!只要咱们坚持到底,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古之月小心翼翼地又从怀中摸出那封来自战地服务团的慰问信,信纸已经有些泛黄,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辨。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信封下方时,却惊讶地发现原本应该清晰可见的地址此刻竟然被一片暗红色的血迹所掩盖。
“这……”
古之月眉头微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轻轻拭去那片血迹,想要看清下面的文字,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那血迹就像是顽固的污渍一般,死死地粘在了纸上。
就在这时,宋连长拎着半瓶清酒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几分醉意,笑嘻嘻地对古之月说道:
“来,兄弟,喝口!这可是正宗的倭寇马尿,味道好极啦!”
说着,便将手中的酒瓶递到了古之月面前。
古之月无奈地接过酒瓶,看了一眼周围那四个同样黑乎乎、满脸疲惫的汉子。
他们围坐在一起,正传递着这半瓶散发着馊味的酒,每个人都只是抿一小口,然后便传给下一个人。
而在不远处,一群日军士兵正忙碌地收拾着战场上的尸体。
月光如水洒落在大地上,照亮了这片曾经激烈厮杀过的土地。
那些被毒气熏得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仿佛还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突然,古之月的视线被一处吸引住了。只见在那堆被毒烟熏枯的野草之中,竟然顽强地钻出了一朵洁白如雪的小花。
它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宛如黑暗中的一丝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