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韫礼坐在书房里,眉眼间是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受伤,手中摩挲着一块纯白无瑕的玉佩,眼底带着痛苦的晶莹,他不知道她究竟要什么,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满意。
李纾宁……
到底要怎么做……
今日他回府时,先是去了前厅陪她,中间饮了几盏茶,随后他便准备回房更衣,可走到明月轩时,头却昏沉起来,他以为是这几日没休息好,便吩咐人回房去拿衣物,自己则是去了明月轩休息。
明月轩是公主最喜爱的花苑,旁人很难进去。
躺在床上身体的燥热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愈发难耐,他往外喊了人,却没有任何动静,想必是去了前厅的宴会。
他刚准备打开门,迎面便贴上了一个人,他分明看清了那人的脸,就是李纾宁。
鼻尖儿上是熟悉的梅香,穿着他往日曾夸赞过的衣裙乖乖巧巧的站在他面前,像极了幼时的纾宁妹妹。
那时的他早就失去了理智,两人便发生了荒唐的事,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在他醒来认清人的前一秒,他都是满心欢喜的。
可在转身的那一瞬,凛冽寒意自脊椎窜起,瞳孔中映出的剪影凝结成冰,那些雀跃的浪花骤然碎成齑粉,化作漫天霜雪倾覆而下,将怦然跃动的胸膛一寸寸冻成永夜。
在没瞧见地上那堆衣物时,他都认为是自己把持不住,心都在滴血,他痛恨自己为何做出背叛她的事,更怨怀里那个无辜之人。
当她带着人闯入时,他从前炽热的心慢慢冰冷,变得失去了痛觉。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良知让他做不出对那个无辜之人袖手旁观的事。
可……
“苍栩,去查吧。”
裴韫礼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拼命压抑着泪意,他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自己死心的答案。
——
尚书府,岑若芙刚进了门,便看见母亲立在门口,瞧见她满脸柔和的笑意。
“芙儿!”
岑夫人脸上的笑意还未消,便见女儿红着眼眶,可怜极了,就连身上的衣裙也和出门时不一样了。
岑夫人心底一沉,连忙搂过女儿,轻轻拍着女儿单薄的后背:“这是怎么了?芙儿别哭,母亲心疼,回房与母亲说。”
岑夫人看向一旁的两个丫鬟,见她们都摇着头,心底不由得越发凝重起来。
“乖芙儿,别哭了,受了什么委屈母亲与你做主。”
岑夫人挥退了下人,坐在一旁温柔的为女儿拭着泪,眼底温柔又慈爱。
少女仍然流着泪,但知道母亲总站在自己这一边,哽咽着出声:“娘亲,女儿……女儿不孝,临安公主让我与驸马做妾。”
此话一出,岑夫人猛然愣住了,抬手便向少女的衣领探去,刺目的红痕让岑夫人眼眶通红。
“杀千刀的,竟然这样对我的芙儿,别哭,这不怪你,母亲知道芙儿最是懂事,是芙儿委屈了。”
岑夫人气的浑身都在颤抖,心口泛着疼,她乖巧的女儿受了这天大的委屈,叫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少女被母亲搂在怀里,岑夫人眼里盈满了泪水,脸色却沉了下来。
“芙儿乖,你仔细与母亲说说今日发生了何事?”
“宴会上有丫鬟不慎弄脏了我的衣裳,公主好心,便吩咐人带女儿去换衣裳。”
“待换好了衣裳,女儿觉得浑身燥热,门也被关上了……”
“后来公主带着人进来便瞧见了,许下三日之期,让驸马查明此事。”
岑若芙没再继续说下去,只低着头,神色悲伤而绝望。
简单几句话,岑夫人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揽着女儿轻轻拍着:“芙儿不怕,今日之事定是有人蓄意而为,母亲与父亲为你做主。”
“母亲让人抬水进来,你好好泡一泡,歇一歇。”
她的女儿怎能与人为妾,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她浸淫后宅多年,看惯了这些肮脏手段。
“母亲,女儿已经无颜再活在这世上了,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岑若芙脸上满是泪痕,眼睛红肿不堪,整个人都有些呆滞,哭的岑夫人揪紧了心。
“乖,乖啊,万不可说这样的话,贞洁哪里比得上你重要,岑家不需要什么贞洁烈女,父亲与母亲只求你平安喜乐。”
“若是能承欢膝下一辈子父亲与母亲求之不得呢。”
岑夫人搂着女儿,心情有些沉重,他们岑家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如今出了这事,芙儿心里定是不好受。
岑若芙窝在母亲怀里,心里滑过暖流,仰头瞧着母亲慈爱的面容,只觉心里都充盈着感动。
云国虽是男子为尊,但女性的地位也很高,可为官,可从商,所以贞节于女子而言倒是比从前轻多。
待女儿的情绪稳定下来后,岑夫人这才出了门,吩咐人去熬了药,自己则是朝着书房去了。
岑若芙躺在浴桶里,桶里铺满了玫瑰花瓣,净室里满是花的香气,少女闭着眼睛坐在桶里,袅袅的雾气让少女看起来更加鲜艳妖冶。
少女张开眸子,抬手捡起一片带着水珠的花瓣,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女子的声音宛如初春时节初融的溪水,男人的名字从微启的唇间溢出,带了几丝莫名的暧昧与慵懒。
“裴韫礼。”
裴家自云国开国时便是皇亲国戚,至今已延续了几百年了,盛宠不衰,百年荣光。
而裴韫礼是裴家最负盛名的公子,乃裴家大房所出的嫡子,风光霁月,举世无双,十七岁便名满京城,成为云国最年轻的状元郎。
十八岁迎娶临安公主,十里红妆,明媒正娶,青梅竹马,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似乎世间所有美好的词都用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少女垂眸看向花瓣,轻轻一吹,花瓣便借着力飘回了浴桶里,与那万千花瓣融为一体,再也分辨不出。
“夫君,我岑家虽不是皇亲国戚,但我们的女儿怎么能与驸马为妾啊?我可怜的芙儿啊。”
岑夫人泪眼朦胧,倚靠在岑尚书的怀里,泣不成声的说道。
岑尚书心疼的抱着妻子,眼中满是怒气,他捧在手心里疼爱了十几年的人,今日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恨不得当场就去公主府问个清楚。
“夫人,芙儿可知晓是何人干的?”
岑夫人擦了擦眼角,声音还抽抽噎噎的:“这倒不知,不过妾身有个猜测。”
岑尚书看向岑夫人,有些迫切的问道,若是知晓了是何人,他不会放过他。
“此事定是有人蓄意而为,那么必有所求。”
“芙儿说公主撞见的时候,带的人并不多,除了丫鬟外,便只有沈家的大公子了。”
岑夫人顿了顿,似在斟酌,这才继续道:“妾身便大胆的猜测,此事或许与公主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