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岁刚踏出厢房门,老鸨便迎了上来。
一脸殷切地望着唐岁。
唐岁微微一笑:“妈妈且看,不知这样可达到妈妈效果。”
观其画栩栩如生,美人含笑仿若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那老鸨拍手叫绝,捧着画脸上止不住地笑。
“妙极!妙极!公子真是一双妙手,不愧是大城来的儒家子弟。”
倘若先前老鸨还有怀疑,在看到画后便再无疑虑,因为这画技换个外行来也知是打磨过的。
唐岁拱手:“妈妈谬赞,小生还急着赶路,就不多加叨扰了。”
老鸨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哪里怠慢了公子?”
随即又脸色难看道。
“难道是里屋那丫头恃颜,不识礼数得罪了公子?”
“回头我便好好调教调教她,叫她吃点教训!”
唐岁见状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的事,让妈妈见笑了,织礼姑娘待人随和有礼,刚刚也是相谈甚欢,才出如此一幅佳作。”
“那为何,公子不留此处过夜再走,我这儿其他姑娘虽称不上绝色,可个个儿都是有活儿的主……”
王老鸨幽幽道。
“只恨织礼年龄太小,还接不了客。”
见老鸨越说越邪乎,唐岁赶忙制止。
“讲不得,妈妈讲不得,家师召在下回去有要事,此次前来也是忙里偷闲,随行的镖师队伍就要启程,却是久待不得。”
“叫妈妈吃了误会!”
老鸨闻此愁容瞬间化开,“咯咯”笑着,轻拍着唐岁肩膀。
“担心坏奴家了,既然如此也不好强留小公子了,那奴就送送公子吧。”
唐岁身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老鸨搂着唐岁手臂,硕果有意无意地擦过。
唐公子心里一阵恶寒。
到了大门外便逃也似地躲进人群了。
楼上小小身影静静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
身后的胭脂女子打趣道:“妹妹不会是看上那小公子了吧。”
那女子“咯咯”笑道:“这等读书修行人,最是薄情,吟诗作对撩人心弦有一手。”
“真要托付起来,”那女子撇撇嘴,“都是些靠不住的。”
芝芝没有回话。
少女脸上没有表情,瞳孔倒映着远去的背影。
“愿君莫忘……”
俊俏白衣公子转过小巷,再出来时已是一位便服少女。
脸上有着点点雀斑。
少女伸着懒腰,清了清嗓子。
“难受死了,还是原装好啊,用儒气吊着也是个精细活儿。”
骄傲地叉了叉腰:“我果然是个天才吧,这么久都没露馅。”
唐岁来到刘师的院子门口,见孙思昭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他脸色略显苍白,像是遭了什么大创初愈。
见着小师妹,孙思昭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能不告而别啊。
“师兄,好巧啊,诶?师兄你打包行李这是又要出远门吗?”
唐岁招招手,绕到孙思昭背后看着他背的大书箱,发出疑惑。
清秀书生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微笑:“小师妹慧眼,师兄就要进京去往学宫修学了。”
唐岁又绕回孙思昭面前。
“听这意思是短时间不回来啦?师兄,留我和刘师在此我不得被他欺负死。”
“师妹。”
“嗯?怎么了。”
“师妹性子跳脱,说话做事大方不似我齐国女子。
以后你要少惹刘师生气,他本就是被软禁在此,作为文圣一脉最杰出的天才却郁郁不得志。
很多事刘师会慢慢告诉你,如果瞒着你自是有他的考量。
我猜着师妹入门时未曾行拜师礼罢,或许师傅未曾向你提起。
师兄知你拜师时拿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交换礼,刘师表面不说什么但他是个重师徒关系的。
师妹日后估摸着是个比我有作为的,这份礼还请勿忘于刘师。
顺便我走后,要劳烦师妹替我帮师傅教书了。”
唐岁看着在她面前永远都是眼神平静面露微笑的师兄,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孙思昭见状便继续嘱咐。
“女子容貌迤逦不是坏事,可太过耀眼便是祸水,师妹要谨记。
我有点多嘴了,每次一唠叨起来就说个不停。
师兄不得不上路了,该是早些找个晚上好歇脚的地方。
师妹往后若要来学宫,还请提前修书于我,好叫为兄前来接应。”
紧了紧书箱的履带,不等唐岁作出反应,便向她摆摆手告别。
转眼便走出数十步。
“多谢师兄教诲!唐岁会记得的,师兄记得到了学宫给我传信啊,往后发达了别忘了师妹啊!”
听得背后声音,孙思昭脚步停了一下,随后大步向前走去。
一如进京赶考的往常书生。
待师兄离去,唐岁推开大门。
今日刘师怎地不在院子里晒太阳……修炼了。
进了书房,见刘胤才伏在桌上写信。
收笔后,他淡淡地瞥了眼唐岁,也不理会她。
走到院子内,其面前清风流转,很快便由他自身的清气凝成一只青色透明的信鸽。
那信鸽叼过刘胤才手中的信封。
刘胤才一抬手,那鸽子便腾空飞出去了。
唐岁静静地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做完这一切。
刘胤才懒懒地坐了下来。
“见着你师兄了?”
“见过了。”
“哼,我本以为他是个能沉得住气的,能再沉淀一段时间……”
唐岁没有接话,就在那默默看着。
刘胤才继续幽幽地道。
“得了点好处就觉得自己成气候了,跟我那时候真像。”
“后来你师祖就因为我付出了代价。”
“师傅的头发、眉毛就是这样白的?”
刘胤才自嘲地哂笑道:“头发是,眉毛不是,当年多少人一见我这眉毛就称我是天生圣人相,可笑。”
“北齐大厦将倾矣,非圣人不能救,你师兄很难……”
唐岁坚定道:“但我相信他。”
刘胤才眼中有了些许神采。
“傻丫头……”
…………
两天后,上京城。
齐国王宫,养心殿。
殿内粉饰的水晶把周围照得透亮。
两旁候着宫女,中间挂着帘子,里面是一座奢华的玉台,从外看去隐约见一个人影端坐在上面。
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帘子里传来一道尖细的男声。
“何事啊?”
“禀公公,那守邺城的高谷传来密信了。”
“是那盯着刘胤才的眼睛罢,给咱家呈上来。”
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将手中信递了出去。
信飘飘忽忽地从空中被法力裹挟到了里面。
“他那弟子已经出发了吗,我晓得了,下去罢。”
见那小太监还站在原地。
帘子里又传来不满的声音:“还有什么事?”
小太监背已被冷汗打湿透,略有些哆嗦地拿出一张画像。
“那……那刘胤才说是又收了一名弟子,只是……”
“是哪家的子弟如此不长眼?活不耐烦了不成。”里面的人虚眯起双眼,尖细声音有些愠怒。
小太监吓得慌忙伏在地上。
“不……不是世家弟子,公公还请过目。”
随即那张画像直直地到了里面那人手里。
那人影坐正起来,拈了个兰花指拿起画像细细打量。
沉默半晌,小太监和周围侍女的头都低下去看不见神情。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尖细的声音像刮老树树皮般令人刺挠。
“给太后呈上去罢,就当做个顺水人情。”
“是,是,属下告退。”小太监松了口气,领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