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夏,
青山大队的小路上。
天色昏暗,道路两旁的玉米地,花生地随着晚风稀稀拉拉地响着,村子里回荡着男人的说话声和女人们喊自己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一只沾满湿泥巴的小手啪的一声,按在了泥土路面上,紧接着另一只也攀了上来,一个浑身沾满泥土,脑袋流血的女人艰难又狼狈的爬了上来。
丁熹呸呸的吐出口中的泥巴,浑身肮脏粘腻的感觉让她发狂。
她醒过来自己就躺在湿漉漉的淤泥里了,她不是上一秒还在自己的席梦思大床垫上悠哉悠哉的看着不可描述的小说吗?
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等她想明白,旁边的玉米地里随风隐约传来几道男女说话声,随后又响起一道女人能酥掉人骨头的娇软喘息声,玉米地才渐渐平息下来。
丁熹头皮发麻,她这是碰上人在外面“办事”了?
就在这玉米地吗?
好狂野的作风。
这种时候,她还是别多打扰了,将这地方交给人家的好。
丁熹手撑着地面刚要爬起来,这会儿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灰扑扑,脏兮兮的还补上了个补丁。
怎么回事,她的真丝睡衣呢!
前面的玉米地在这时又动了起来,脚步掠过野草地的声音此刻格外清晰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极度惊慌下,人的身体软的根本无法有什么动作。
丁熹睁圆了眼睛,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点点的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走出来的男人身材高大,肩膀宽阔,脊背挺直,穿了件黑色粗布背汗衫,将鼓囊囊的肌肉完美的展现出来,往上看去他留着个短寸头,狭长的丹凤眼,眉眼中有丝狠戾,却被他做出的温和表情淡化了些,汗珠随着他的下巴滑下去,流过滚动的喉结上。
他看到丁熹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撑在地面上,眉毛往上挑了挑,他闲散的走到她面前,弯腰研究了一下,男人低哑的声音响起:“丁同志?搁这练武呢?”
丁同志?
一霎那记忆如开闸了般的往她的脑袋里涌来,“她”是丁熹,七十年代一个刚下乡的知青,面前的男人是知青点的一个男知青,名叫徐颂祁。
这.....这是她昨晚刚熬夜看到一半的小说呀!
她像是被抽掉全身的力气,啪的一声摔倒在地面上。
“嚯。”徐颂祁往回退了两步,避开她溅起来的泥点子,“丁知青,你这是练成功力了吗?这么不要命的。”
丁熹愣愣的抬头看面前的男人,“徐...颂祁?”
男人狭长的眼尾往她那看了眼,“怎么?第一天认识我?”
“啊!!!!”
丁熹突然捧着脑袋尖叫起来,声音大到旁边林子里鸟都被惊的飞了起来。
原主丁熹,极其具有上进意识的好青年,在国家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她便收拾自己的小包裹去建设乡村。
只是她父母不舍得她去,因为根本用不着她去,父母都是罐头厂的职工,祖上三代都根正苗红,在丁熹高中毕业后,托关系送礼给找了个工作,哪知道还没去上班呢,就开始号召下乡了。
这不一身正气,坚决拥护主席命令的丁熹连工作也不要了,只想下乡。
父母在家里千说万说,丁熹也听不进去,老两口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舍不得她去受苦的,就这样看着她关在家里将近一年的时间,最后还是被她钻了空子,让社区盖了章,跑到东北边的青山大队了。
故事就在这里开始了。
原主就是个路人甲,跟在男女主身边做小狗腿,时不时发表一句,嗯,啊,好的。
在知青点就是个透明人,而且原主的为人说好听点就是无私奉献,说难听点就是蠢笨如猪,手里有点好东西都拿出去分享了,导致下乡这几个月,从原本秀气的小姑娘现在就成了一根枯灰色的豆芽菜。
书中男主魏书诚,儒雅的翩翩公子,一表人才,性格温和,一来就收到了所有女知青的关注,他本人也十分努力,下乡后做了村里学校的老师,后来拿到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连带着女主一起回了城。
女主温雪近,女二刘荷荷,在书的前半部分,除了男主的事业线外,其余的全篇都在讲这三人的爱恨纠葛。
她是有多倒霉啊,穿到了一本大男主书里,还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七十年代!
“丁同志?你....中邪了?”
男人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丁熹这才回神,同样端详起他来。
书中对徐颂祁并没有太多的描写,同她一样是个路人甲,知青点或者村里有什么事,他都会伸手帮一把,但也没见他同什么人走的十分亲近,独来独往的,按照原主的记忆,好像这男人脾气比较坏,像个流氓混混。
怪不得刚才在玉米地里做那种事。
她垂下头,“没...没有。”
丁熹手撑着地面想要再爬起来,可这具身体已累到极致,头疼,胳膊疼,腿也疼,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从泥地里爬起来,直接把自己滚成个小泥人。
徐颂祁看不下去了,这小姑娘也太磕碜了,他伸手轻轻一提,就将人从泥地里拔了出来。
丁熹眼含惊恐的看着他,好像他是个什么脏东西似的。
徐颂祁十分不满她这种眼神,他摊开被她身上泥沾上的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瞧瞧,这都是你身上的泥,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丁熹脸蛋红了起来,她垂眼脏兮兮的小手搅着同样脏兮兮的衣摆,“对不起....”
男人哼了一声,直起身体,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你脑袋被磕破了,去卫生室看看吧。”
他又上下打量她两下,总感觉她今天有些地方不太一样,他对丁熹的印象只有一个,
傻子。
丁熹点头,“好的,谢谢你。”
徐颂祁摆摆手,转身毫不留情的离开,丁熹见他走了,才敢抬头打量他,男人长得很高,背影像座小山。
她叹了口气,刚抬脚迈出去,扑通一声又摔倒在了地面上,这次脸朝着地,嘴巴直接啃在了泥地里。
丁熹摔懵了,反应过来后,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不说生活富裕,但也算小康,更何况父母疼爱,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人生中最可怕的事情了。
从憋着嘴巴抽抽噎噎到放声痛哭,就在几秒之间。
浑身都被摔疼了,丁熹只侧了身,把脸从泥地里拯救了出来,她不敢乱擦,怕手上的细菌沾到伤口,虽然说脸上早就不成样子了。
男人的脚步声再一次接近,徐颂祁低头一言难尽的看着她,果真把脑子摔坏了,傻子也会哭了。
他蹲下身,捡起旁边的小树枝戳了戳她,“还能起来吗?”
丁熹边哭边摇头。
徐颂祁啧了声,“卫生室没多远,这么点距离也不能坚持?”
女人的哭声更大了,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什么人呀!她都成这个样子,拿什么去坚持,梁静茹给的勇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