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姜云烟第一次愿意细细去和赵怀瑾讲那些事情。
从前赵怀瑾让她很难过很难过。
如今他对她的好,有时候真的会让本就心软的她动容。
直到他说起赐住长秋宫的事,她便不想再遮掩了。
她就是怨他啊,那些事情总是衬托出从前父母在时她过得有多幸福。
如果赵怀瑾那时候真的像他所想要做的那样,对她千好万好,她绝对会慢慢忘记那些让她担惊受怕的事。
也或许其他宫妃那些话她根本不会听进去。
可是赵怀瑾对她做的事,和那些宫妃说的话明明就是一样的。
她怎么能不怕,不怪他呢?
如今她把压在心底最深的话说了出来,觉得很畅快。
“或许您所说的是属实,可或许是我死后,您才知道的吧?”
她面色沉静,“您或许觉得您知道了,我便应该看在您作为天子一次次在我一个小女子面前认错,我便该感恩戴德承您的情。”
赵怀瑾听得心口很疼,事实并不全是这样。
他确实想要她原谅,也想她能重新和他一起,但绝不再是以帝王威严去要求她原谅他。
“我从未如此想过,从前是我害你在宫里过得不好,如今做的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就这么轻易原谅,只是烟儿,无论如何我都放不开你。”
姜云烟摇头:“但是陛下,于我而言这样的选择太重了。”
她想起殿外那株玉兰花,就算如妃不在了,往后也会有别人。
将隐藏在心里的话说开后,姜云烟心里那些纠结反而少了大半。
她指了殿外那株玉兰,“就算周小姐也不在了,往后也会有能得陛下青睐,敢于摘您殿外玉兰花的人。”
赵怀瑾顺着她的手看出去。
正是从前他母妃栽下的一株胭脂玉兰。
只是烟儿为何突然要说起这个?
还有她说起周婉如做什么。?
“你是不是听过什么话?”他知道她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否则不会突然说起这个。
玉兰花……
他眸色突然变得凌厉,倒是想起来一事。
前世“如妃”曾给宫里所有妃嫔送过玉兰,是从宫外带进来的。
胭脂玉兰虽说稀缺,但又不是只有宫里有。
只要把这事和姜云烟所说的对上来,他大概能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心里恨不得现在就把陆钊痛打几十大板,又不得不把这事解释清楚,再圆回去。
“若你说的是周婉如,我可以跟你保证,那玉兰不是出于太极宫,魏国公府也有胭脂玉兰。”
那时为了查明魏国公府和邛州竹磬楼的联系,陆钊确实潜入过魏国公府。
只是在姜云烟心里,如妃既然是她所认为的在宫里唯一对她好过的人。
那他就绝不可能让她知道那个人其实是陆钊。
姜云烟半信半疑,就算那玉兰不是在太极宫摘的,但前世她病重那段日子,他明明和如妃一直在一起。
却还骗她说从未宠幸过别的妃嫔。
他是皇帝,想宠幸谁是他的自由,她介意的是他还要将她当成傻子一样哄骗。
“是哪里来的都不重要了陛下,您从前明明对如妃宠爱有加,如今却好像忘了她一样,再过不久您也会同样如此对我。”
赵怀瑾简直要气死。
这就是个死结,直接告诉她真相,怕她会对陆钊那家伙动心。
不告诉她,她又误以为他和“如妃”有什么。
“罢了,你随我过来。”
赵怀瑾从榻上起来,俯身要去牵她。
她想躲开,却还是被他不由分说地将手拉住。
她都想不明白,昏迷两日的人刚醒了没多久,怎么就还有那么大力气了。
他牵着她到了内室后面的暗门,打开门后将她领了进去。
这间暗室没有很大,三面靠墙都是书架子,上面几乎放满了卷宗。
赵怀瑾在一侧的桌案上拿起一封折子给她看。
姜云烟是第一次知道这殿内还有暗室,再看这些卷宗,应该都是机密要件,她不敢接。
赵怀瑾道:“看吧,看完你便知道我说的是否属实。”
被强塞进手上后了,姜云烟也不担心了,反正是他非要她看的。
折子是骁骑卫统领蒋丰写的密折,姜云烟才打开看完第一段,便心中暗暗吃惊。
这密折是一年前的,上头写着魏国公周载为邺王做的事。
细看或许都不是什么极为伤天害理,但结合前世邺王谋逆来看,就是魏国公府和谋逆一事有关联!
赵怀瑾在她身后淡声道:“如今邺王已死,不过前世魏国公府便和邺王谋逆一事有关,如今查清后更是知道他们在很早之前就有勾结。”
他凑近她,“所以烟儿,你觉得我会真的对周婉如有什么吗?更遑论皇后之位了。”
姜云烟有片刻的愣神。
只觉得有点乱,但当她捋清楚后,才注意到赵怀瑾的话。
邺王死了?
赵怀瑾有记忆应该是在成国公府的花宴那次,他动作这么快的?
似乎知道她有疑问,赵怀瑾便细细跟她说了。
当初查薛府时便查出来邺王有猫腻,之后顺着那些难民查到那些其实是邺王藏在随州的私兵……
当初随州水患本没那么严重,不过是因为邺王的兵库炸了,又加上水患,这才故意把事弄大。
不管朝廷怎么赈灾,因为遇到了假的灾民,那这事就不可能得到圆满。
让私兵乔装成难民转移地方,一路再肆意宣扬朝廷赈灾不利。
若不是被提前查到,这事很难让人发现。
“……若不是当初有人送了陆谦一封信,怎可能提前查出来这么多。”
最后一句话,听得姜云烟有些紧张。
她在想,赵怀瑾是不是怀疑到她头上了,毕竟她也是有前世记忆的。
而且那封信的矛头是直指薛正和方萍的。
到如今,她好像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陛下,那封信……”
“我知道是你。”
从前一直查不明白的事,在有了前世记忆后,想一想这事他便知道了。
姜云烟背对着他,拿着折子的手都紧了几分,这事她应该是坦坦荡荡地才对。
就不知为何,会有些紧张。
赵怀瑾终于是忍不住,在她身后将她抱住,把她圈在自己怀里。
“烟儿真聪明,知道这件事的要害处,若不是这封信,恐怕等到邺王时机成熟,要解决掉便是要劳民伤财的大麻烦了。”
他这话是想宽慰她,也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