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快开始了。
姜云烟沉默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佩云遣了个小宫女去找找半夏在哪里,但小宫女来回话说四处都没找到。
有些夫人领了家里的姑娘过来给她请安,让一旁的丽嫔嫉恨地暗骂这些人惯会见风使舵。
姜云烟心里揪成了一团,好像一张纸被无端地捏皱成一团,再也摊不开。
她像行尸走肉般地应付这些夫人小姐,直到宫宴开始,太监高呼皇帝驾到。
她身体一僵,随后闭了闭眼,跟随众人起身跪下行礼。
她把头埋得很低,不像皇帝回宫那日在宫门外,还敢悄悄抬头去看。
“平身。”
威严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姜云烟便和其他人一起起身,低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坐回去后,她也没转头去看别的,就盯着眼前的酒杯。
藩王和他国使臣在献寿礼,觥筹交错间一片歌舞升平。
姜云烟一只手捏着藏在袖中的荷包,上面绣着的图案是她熬了两天才绣出来的。
半夏说得没错,她这次绣得比上次好了很多。
不过她不会再送出去了。
陛下要治罪就治吧。
她受不了自己一片心意被这么践踏掉。
她听着上首台上皇帝和使臣说话的声音,都想不出怎么白天还主动跟她讨要荷包的人,会把她送的香囊让人烧掉。
因为他说喜欢,她被戳了好多下手指头都还是把荷包绣了的。
眼睛开始泛酸,她知道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会在宫宴上出糗。
她伸手拿了桌上的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辛辣的口感在喉间蔓延,她用手帕捂住唇,忍着那股不适。
佩云在她身后,将茶水递给她,小声劝她:“娘娘,之前半夏交代过别让您喝酒。”
半夏是大宫女,长秋宫的宫人们都听她的吩咐。
姜云烟喝了几口茶,这才想起半夏至今还没回来。
“还没找到半夏么?”
佩云摇摇头,知道她很依赖半夏:“许是有什么重要事,没事的,奴婢陪着您。”
喉间的热辣感慢慢褪去,姜云烟脸颊却渐渐升起热意。
她觉得脸上好烫,耳旁的声音也让她觉得听起来很烦躁。
宫宴上人多,这会儿使臣们献礼完,周围人都开始小声攀谈。
赵怀瑾时不时把眼睛看向左边下首处。
宫妃们的那里垂了一道轻纱,和朝臣们的坐席隔开了视线。
赵怀瑾的视线里看不真切,只看到她正和身后的婢女在窃窃私语。
他连喝了两杯酒,把早前因为香囊的事引起的不快压了下去。
没多久有朝臣献了贺礼,是定远侯。
只不过这个礼有些特殊。
看到抬上殿中的大木箱,众人都在猜这应该是什么宝贝。
定远侯亲自开了箱子,里面却是一位蒙着面纱,穿着鲜红舞衣的女子。
那女子衣着大胆,红色的纱裙和抹胸,露出的一截细腰上戴着一条坠了宝石和铃铛的链子,胸口处还画了只蓝色的蝴蝶。
随着女子从箱子里走出来,开始翩翩起舞,那铃铛声音清凌凌,更显得魅惑。
在场哪一个不是人精,定远侯这一招,无非是知道如今正得盛宠的兰嫔娘娘,当初就是被随州的知府献上来的。
指不定陛下真就看不上世家培养的贵女,偏爱这种呢?
很多人不由得把目光投向此时正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姜云烟。
随着一阵鼓点,姜云烟只觉得烦躁极了,她都没去注意有没有人在看她,但是她一点也不想抬头去看殿中跳舞的人。
更不敢去看高位上的皇帝。
她怕从赵怀瑾眼里看到曾经他看她的那种眼神。
好一会儿后,鼓点结束,那舞姬跳完,在殿中盈盈一拜。
只听得皇帝一声:“跳得不错,赏。”
姜云烟再也忍不住了,起身离席而去。
赵怀瑾不过是转头和蒋丰使了眼色,让他去查那舞姬,再转头回来往左边看去,姜云烟已经不见了。
……
宫宴才开始不久,还未到宫妃们献寿礼的时候,姜云烟就贸然离席,佩云本想劝她回去的。
但是酒意越来越上头,佩云感到都快拉不住她了。
此时穿过一道游廊,她就坐在游廊边的木沿上,双手抱着根柱子,任佩云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娘娘,您醉了,奴婢送您回宫好不好?”
“不回……”她喝醉了,潜意识里还在想着回去要见到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佩云的手被她拂开,只能再去拉她,但不管怎么样都没办法拉起来。
佩云心想着难怪半夏离开时特地嘱咐不要让娘娘喝酒。
谁也没想到这平时安静贤淑的人,一杯就倒,这会儿就是个醉鬼,毫不讲理,且闹腾得厉害。
幸好这会儿周围没什么人,否则让人看了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
佩云不敢强行去拉她,怕把她伤了,只能在她旁边耐心哄着,结果嘴巴都说干了,愣是没让她松一点手。
远处走来一行人,为首的人在宫女提着的宫灯的映照下,一张脸显得更加冷艳高贵。
光看身量,佩云就认出了那是因为去伺候突然病倒的太后,而缺席宫宴的如妃。
她躬身行礼,而后站得离姜云烟更近。
佩云不知晓如妃的身份,但是这宫里后妃们争宠夺爱都是平常事,谁知道如妃是不是表里不一。
如妃走近后,发现是姜云烟脸色泛红,双眼迷离地抱着柱子,吃惊道:“这不是兰嫔么,怎么在这儿。”
佩云只能道:“回如妃娘娘,我家娘娘刚刚宴上喝了点酒。”
如妃俯身,轻声叫她:“好妹妹,快跟你的侍女回去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云烟这才抬头看去,看得不是很真切。
她看了许久,才开口:“如妃……姐姐?”
“嗯,是我。”
美人醉酒,多了几分平日里难以见到的娇憨,陆钊一时眸中暗流涌动。
他伸手抚了下姜云烟的脸颊:“怎么醉成这样,真是可怜,可是有什么心事?”
一问到这个,姜云烟终于松了抱柱子的手。
佩云正要把她扶住,却见她紧紧抱住了如妃。
陆钊已经听到垂花门后往这边来的脚步声,他把双手张开,特地往后挪了一小步。
接着就惹得姜云烟把他抱得更紧,整个脑袋都贴在他身前。
“赶紧松开本宫。”
陆钊这会儿状似惊诧地朝佩云吼道:“还不快将你主子拉开。”
佩云哪儿知道这如妃怎么变脸跟变天似的,她赶紧去松姜云烟的手:“娘娘,您松手呀,这是如妃娘娘。”
姜云烟听到了,这是如妃,之前如妃跟她说过的。
说不要把心思都放在陛下身上,陛下有很多女人,不会对她长情的。
是她没有听进去,只要他对她好一些,她就会觉得他待她是不一样地,心甘情愿地落入他的柔情蜜意里。
她把如妃抱得更紧,佩云怎么都拉不开。
察觉到差不多了,陆钊便低声说:“陛下要过来了。”
“不要陛下……不要陛下……”
陆钊很小声地引导她:“怎么不要陛下了?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我讨厌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