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外的练兵场上,灯火通明。
二百名精壮汉子列队而立。
队伍的前面,摆放着几个开了盖的大箱子,里面整齐码放着全新的驳壳枪。
这些兵的年纪都在二十到三十五岁之间,皆身穿统一配发的黑色劲装,显得队伍整齐肃穆,而徐春的孙子徐子江也作为一名小队长站在一排的排首。
杜玉霖从队伍的一侧缓缓走到另一侧,为这个人整整衣襟,替那个人拽拽衣角,目光与众士兵逐一对视,好似在努力记住他们中的每个人。
一旦杜玉霖走近,士兵会双腿紧闭,挺直身躯,准备接受当家的视察。尽管这场阅兵的规模不大,却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当家人对他的重视。
路过徐子江时,杜玉霖还在他的脸上轻拍了一下,算是亲近的表示。
检视完毕,杜玉霖走回到队伍正前方的位置,假和尚和徐春作为教官立于他的身后。
“弟兄们,训练苦不苦?”
“苦。”
“好,说苦,证明你们没把我杜玉霖当外人。但训练苦,总比战场上送死强。想要在这兵荒马乱的鬼年月里活下去,变得更强大是唯一的出路。”
“是。”士兵们齐声应和。
“有好日子过,谁会甘心上山做土匪?活的有尊严,谁愿意给别人做牛马?但我杜玉霖跟你们保证,一定会去试着改变这狗屁世道,你们信不信我?”
“信,信,信。”
“愿不愿意追随我?”
“愿意,愿意,愿意。”
“好,”杜玉霖双手背后,“前些天,我带着巡防营那帮子先下山的弟兄,打了几场小胜仗,你们可知道呀?”
“知道。”
“那他们得到了不错的奖赏,这是不是就更知道了?”
“哈哈哈,是。”
士兵笑着应和着,眼中同时露出了贪婪的光。
钱,有谁能不喜欢?
战斗的细节他们可能不知道,但一部分回来休整的巡防营兄弟,给他们亮出来的银子可是实打实、白花花的。
早下山一个多月,他们得到的赏钱,比在山上训练的这帮人一年拿得都多,怎能不叫人眼红?
他们中虽有些参加了围剿金寿山的作战,但比起后来那突袭中安镇、追击海沙子那几次可就差太多了。
前排有个胆子大点的兵喊了一句,“当家的,我们也想跟着你去打胜仗。”
随后,其余所有人都“噢噢噢”得起着哄。
徐春踏前一步,眼睛一瞪,黄牙一呲,场上立马又变得鸦雀无声。
杜玉霖指了指前面装枪的箱子。
“想打胜仗,那就得先有随时赴死的勇气。眼巴前就有场仗要打,茬子很硬、很扎手,去了也许有人可能就回不来了。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有想跟着我走一遭的,就过来领枪。要是贪生怕死,回去脱了这身行头,青马坎可以留你,但这别动队不要。”
说完,他身子一让,等着士兵上前领枪。
徐子江左右看看,嘴角一撇,第一个大步走过去,从箱子中挑了一把顺眼的驳壳枪,连同子弹和枪盒都挂在了身上。
有人带头,二百人的队伍便如冰块融化般变了形,众人纷纷上前拿枪拿弹药,操场上“咔咔”拉栓换弹匣的声音此起彼伏。
最后,二百把枪一把没剩,没有一个人选择临阵退缩。
徐春和假和尚对视一眼,庆幸没人给他们掉链子,这要有几十个人不敢过去拿枪,作为教官他们这老脸得往哪搁?
“从明天开始,我和你们一起操练,咱们不下山则以,下山必杀他个人仰马翻。”
“是。”
杜玉霖说到做到。
在之后的十天里,他让徐春和假和尚休息,自己和这二百名士兵同吃同住,严格根据“训兵纲领”里的项目逐一练习。
上午跑步、射击,练习协同作战。
下午给士兵讲解一些理论,尤其是针对间岛附近的地形做了多次分析。
到了晚上,他与这些大兵们喝酒、聊天,短短几天里,杜玉霖便与他们就建立了不错的关系。
士兵对他,除了敬畏,还增添了喜爱,他既是自己的长官,更是自己在青马坎的当家人。
.....................
到了第十一天头上,开始准备行动。
二百人分成三队,分别由假和尚、徐春和徐子江带领,分批次的向延卞的延吉厅方向进发。
杜玉霖根据脑中的“初级战略地图”,命令部队在图门江间岛附近一个比较合适的地点,寻找机会隐蔽渡河,偷偷进入朝显国境内后埋伏,等待杜玉霖到达后再做下一步安排。
而杜玉霖本人,则独自骑马赶去新珉府,他必须先去见见沈知府沈金泉。
有些话,先当面说一下比较好,如果未来花田通过关东州司令部真给他施加了压力。
就算沈知府明面不说,内心难免会有他杜玉霖攀上高枝便仗势欺人的感觉,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他就不太值当了。
两座山到不了一块,两个人总有碰面的一天,何况人家现在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更是自己招安的引路人呢。
当然,他还有个最重要的目的,便是要让沈金泉成为他的不在场证明人。
证明什么呢?
当然是几天后的那场伏击战,他杜玉霖人就在新珉府的这件事啊。
杀几个鬼子不难,难在杀完人后如何摆脱嫌疑。
奉天目前就这么三支巡防营和那徐世昌的北洋第三镇,他们都没有去伏击倭军的可能。
倭国人找来找去,就很可能就盯上他这距离延卞最近的凤城和青马坎。
如果天天被他们的特务密探围着,部队里人多嘴杂的,难免就会露出点马脚来。
最好的方法就是,一开始就不让对方怀疑到自己,出事的时候自己人就在新珉,再加上有花田这把保护伞罩着,顺利瞒天过海的可能性很大。
这也是他早早就让许二虎护送陈寻到新珉府准备的原因,就为了在未来配合自己继续演好移花接木这出戏的。
杜玉霖进了新珉府后,仍是直接到于家粮铺歇脚。
但于文斗不在,前几天带人去了奉天,说是有几个商户想跟他谈谈“加盟”的事。
杜玉霖暗自赞许,之前二人曾聊过经商的话题,他也把后世新出现的一些理念讲给过于文斗听,没想到人家就已经开始付诸实践了。
他不在家也没关系。
这于家的人,谁不知道这小杜少爷和掌柜的关系,甚至有人私下都开始议论起这年轻贵客能否就是未来姑爷的事了,所以不论是管家还是伙计,对他都是格外的客气。
他将“雪里豹”交给了门房,随手递过去两袋子点心让伙计们分。自己便往里面走,还是住之前和许二虎养伤的那个套间里。
刚到屋门口,另一边院子传来男孩响亮的喊声。
“哥,你可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杜玉霖看过去,也露出了笑容。
“是越帆啊。”
来人正是白城子被杜玉霖救下的杨越帆。
他处理完爷爷丧事后,便按照杜玉霖的吩咐,和打把式卖艺的大牛哥一同来投奔于文斗了。
还别说,于文斗真挺喜欢这俩孩子,杨越帆伶俐懂事,大牛能吃苦有力气,正好也是杜玉霖的人情,就留在身边做事了。
于文斗还收了杨越帆做了徒弟,打算未来也培养他做个掌柜的呢。
“你那大牛哥呢?”
“跟于掌柜去奉天了,我看家。”
“嚯,都能看家了?来,进屋。”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