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思忖片刻，又觉得不妥。
“还是我自己带小雪去吧，你告诉我省城哪家医院最好就行。”
聂云飞眉峰蹙起，“为什么？”
“卫东要是知道了，”苏晚晚叹了口气，“心里肯定不舒服，容易胡思乱想。再说，村里人要看见了，指不定又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我不想给你，也不想给我自己找麻烦。”
“王麻子昨晚已经认出我了。”
“可他说的话，已经没几个人会信了。”
这倒也是。
聂云飞沉默了下，声音肃然：“现在长途客车不安全，时不时就有拦路抢劫的，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那就是活靶子。”
苏晚晚心里咯噔一下，被他说得害怕起来。
这个年代治安确实不好，她带着小雪，万一真遇到歹徒……
“那…那我们分开走？”苏晚晚退了一步，“我们在县城碰头，你先走，我坐牛车过去，这样村里人就不知道了。”
聂云飞看着她坚持的样子，知道这是她的底线了，便点了头：“行，听你的。我在县城等你。”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等大伙儿都去上工时，他偷偷离开玉牛村。
苏晚晚则先去找李队长请假，说带小雪去县城看个老中医，可能会耽误几天时间。
李队长也知道小雪三岁多还不会说话的事，批了三天假。
接着，苏晚晚又去了一趟张大娘家，把陈冬生、小霞和秋实托付给她照看几天，还留下了足够的粮食。
张大娘满口答应。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苏晚晚就带着小雪，坐上了村里去县城的牛车。
牛车慢悠悠地晃着，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拂着苏晚晚的脸颊。
小雪乖乖地依偎在她怀里，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地张望着路边的风景。
苏晚晚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希望这次省城之行能顺利。
到了县城，不需要她费力去找，就看到了扎眼的聂云飞。
他靠在一辆绿色的吉普车旁，身姿挺拔，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军绿色长裤，显得格外精神。
他走过来，非常自然地接过苏晚晚手里的包袱，“上车吧。”
苏晚晚还以为要坐长途客车，没想到居然有吉普车。
难怪聂云飞同意了她的提议，原来早有准备。
车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聂云飞递过来两个铝制饭盒：“这是午饭，国营饭店买的肉包子和小米粥，还热乎着。”
苏晚晚愣了一下才接过来：“谢谢。”
她其实也带了干粮，是出发前做的几个烙饼。
但既然有更好吃的，便没必要委屈孩子。
聂云飞还准备了一个军用水壶，里面是温开水，甚至还有一小瓶风油精。
“怕你们晕车。”
语气波澜不惊，没有一点邀功的意思。
一路上，聂云飞的话不多，视线一直专注在前方，宽阔的肩膀如大山般坚实。
苏晚晚抱着小雪，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心跳忽快忽慢，最终化作一股难得的轻松与惬意。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自从穿越依赖，她每天的神经都是紧绷的，不敢有一刻放松。
聂云飞开车很稳，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找个僻静安全的地方停下车，让苏晚晚带小雪去方便一下，活动活动腿脚。
这种无声的体贴，比花言巧语更令人动容。
傍晚时分，吉普车终于驶入了省城。
道路整洁，热闹繁华，与贫瘠的玉牛村和县城截然不同。
聂云飞轻车熟路地把车开到一家招待所门口。
“我提前订好了房间，介绍信你不用管，带着小雪先进去就行，好好休息。”
聂云飞帮她们把行李提进房间，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一张宽敞的单人床。
他把钥匙递给苏晚晚。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明天早上八点我过来接你们去医院。”
“今天……麻烦你了。你也辛苦了，赶紧回家休息吧。”苏晚晚把他送到门口。
聂云飞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苏晚晚关上门，靠在门后长舒了一口气。
她给自己和小雪都洗了把脸，去一楼招待所的食堂用粮票买了碗面，和小雪一起吃正好。
揉着小雪软乎乎的脸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聂云飞准时出现在招待所门口。
他今天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飞行服，工装裤，穿一双蹭亮的皮靴，比昨天还要英俊潇洒。
“走吧。”
对苏晚晚轻轻点头，他很自然地抱起了睡眼惺忪的小雪。
小雪很喜欢被他抱着，小脑袋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很踏实也很舒服。
省立医院人山人海，挂号处排着长长的队伍。
但聂云飞直接带着她们绕过人群，上到二楼，来到了儿科诊室的尽头。
门内坐着一位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教授。
“楚教授，人我带来了。”
聂云飞把小雪轻轻放在板凳上，担心她害怕，还继续牵着她的手。
楚教授扫了他一眼，看向他身后的苏晚晚。
“这就是孩子的妈妈？”
聂云飞点头：“是的。”
楚教授和蔼地笑了笑：“说说孩子的情况吧。”
苏晚晚走上前娓娓道来。
楚教授听完后没说话，弯腰仔细地给小雪做检查，看了声带，又轻声细语地问了小雪几个问题。
小雪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只是紧抿着小嘴，不说话。
楚教授微笑着挠了挠她的咯吱窝。
小雪没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孩子身体没什么问题，声带也发育正常。依我看，多半是心理原因造成的。可能是在一岁左右受到过什么惊吓或者刺激，导致她错过了说话的关键时期，然后因为自卑，至今不愿意开口说话。”
“选择性缄默症？”苏晚晚脱口而出。
楚教授点头，“看来你有些医学常识。”
但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小雪受到惊吓的片段。
难道原主也不知道？
“那……这个病该怎么治？是不是得找到病因？”苏晚晚问。
“对，心病还须心药医。”楚教授摸了摸小雪的头顶，“你们要多关心她，多和她说话。可以试试在单独和她相处的时候，引导她说话。想一想在她开始不说话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解开孩子的心结，或许就好了。”
苏晚晚陷入沉思。
看来，只能等回去之后，问问冬生，或者找张大娘她们打听打听了。
除此之外，还要解决小雪自卑的问题。
她是担心自己开口说话会被人嫌弃吗？
“谢谢您，张教授。”苏晚晚诚恳地道谢。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中午了。
为了感谢聂云飞的帮忙，苏晚晚主动提议：“聂同志，我请你吃顿饭吧！不管是上次的奶粉的事还是这次的事，都多亏有你。”
能和她多一点时间相处，聂云飞自然不会拒绝。
“那我们就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吧，往前走拐个弯就到了。”
他依然抱着小雪，苏晚晚跟在旁边。
这年头的国营饭店人声鼎沸，正是饭点，三人刚找到一张空桌坐下，刚准备点菜，门口忽然传来一道讶异的声音。
“云飞？”
声音不大，但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晚晚抬眼看去，国营饭店门口走进三人。
一对中年夫妇，穿着体面的干部装，妇人烫着时髦的卷发，挽着中年男人的胳膊。
后面跟着个年轻姑娘，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清汤寡水，但仔细看，五官清秀，宛若高岭之花，眼神里藏着一股骄傲。
中年男人在看到聂云飞怀里抱着孩子时，脚步顿住了，原本堆在脸上的笑僵住，眼神变得复杂。
中年妇人的目光越过聂云飞，直直落在苏晚晚脸上，像被钉住了一般，惊讶片刻，又被审视取代。
聂云飞抱着小雪站起身，冲来人颔首，“姑父，姑姑，晓婷。”
这是……周卫东的父母和小妹？！
苏晚晚的心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