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立刻察觉异样,“怎么?公子之前听过咱家名字?”
“啊?”唐辰回过神来,心说,何止听过,简直如雷贯耳,好家伙九千岁当面,若不是原身的记忆,他几乎以为现在是大明天下。
刚才听见福王这个特别封号时,他还没多大反应,毕竟封号有可能相同,在封建朝代下不是什么新鲜事。
如今再听见九千岁的名讳,整个人没当场蹦起来,已经算是感谢侍郎大人手黑,抽打的实在过重了。
“哈,公公与在下小时候一个失散玩伴名字很像。”唐辰随口胡诌一句。
“哦?想不到你我还有如此缘分,哈哈,以后若有幸都在福王跟前当值,你我可以多亲近亲近。”
魏忠贤显然不信唐辰随口编的谎话,因为那种震撼程度,根本不是儿时玩伴同名,引起来的。
不过唐辰履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虽然不知为何陈侍郎大人对外只承认有二子,不认这位三子,甚至还有意隐瞒此子出身。
不过其来历清楚,家世清白,不是那种来历不明的歹人。
倒也让他的工作不至于那么难做,就是如今两句问话,也是万岁爷特意交代下来,核实一下情况。
父子不和,在京官中司空见惯,但闹的万岁爷都知道的,还是少见。
魏忠贤很多事情不清楚,但也不打算问,在宫里当差最紧要的便是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
唐辰干笑两声,“自该如此,自该如此,还望公公多提携,多多提携。”
不管对方是真九千岁,还是假九千岁,先搞好关系,总没错的,可惜手里唯一的十两银子,被陈矩那混球拿走了,不然拿出来孝敬一下对方,也算结个善缘。
不过对方显然知道他此时的窘困,寒暄两句,便退出了房间。
只是他刚想躺回床上再歇一会儿时,房门突然又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锦衣华服的小胖子,猛地窜将进来,笑嘻嘻地冲着他道:
“唉,我这次派人救了你,又花钱给你治伤,你是不是得给我再写十首八首能卖钱的诗词?”
福王大大咧咧走进来,刚走出去的魏忠贤又匆忙折返回来,焦急地拦阻道:
“殿下,咱不是说好的,让奴才汇报上去,等万岁爷定夺后,再来吗?”
福王很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哎呀,哪来的那么麻烦,人救都救了,陈侍郎还能来别院里吃了我不成?”
说着,不待魏忠贤表达抗议,一双胖手推搡着他的手臂,将他赶出门去:
“去去去,赶紧进宫汇报你的事去,一会宫门关了,你就进不去了。
我跟陈,啊不,是唐公子,有大生意要聊,你在这里不合适,快走。”
说完,不等魏忠贤再劝,反手晃荡一声,当即关上了门。
“聒噪!”
转身胖脸一拉,嘟囔一句,转瞬笑嘻嘻地遥指着半起身的唐辰,道:
“嘻嘻…以子骂父,你比我还胆大包天。”
“彼此彼此。”
见到这个小胖子,唐辰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又躺回床上,“你不也一样,身为堂堂皇子,学那蟊贼越墙翻窗偷人。”
“呸呸呸,你才偷人呢。”
福王像吃了什么坏东西似的,连呸多下,恼怒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我救了你,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怎么还乱埋汰人,难怪你爹往死里打你。”
“我在陈述事实。”唐辰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顺势吩咐道,“麻烦殿下,给倒杯水,口渴了。”
“哦,好!”福王答应一声,刚端起茶壶要倒,猛地反应过来,“哎,你好大胆啊,敢指使本王给你倒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圣人云,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现在遍体鳞伤,下床都费劲,倒杯水怎么了?”唐辰一边心里咒骂陈侍郎下手忒黑,一边顺嘴忽悠福王。
这个看上去与便宜二哥陈矩十分相像的小胖子,长得就是好忽悠的脸,“再说了要想做大生意,连倒杯水这点小事都做不了,那还谈什么大生意。”
“满嘴胡扯,那个圣人说过那样的话。”福王嘴上埋怨,可还是倒了杯水递给唐辰,同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两眼放光,“我发现你好像不怕我哎。”
忍着伤口轻微撕裂疼痛,唐辰还是勉力坐了起来,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怕你?”
“我是福王啊,当今圣上的三子,像魏忠贤,石大亨,韩五他们都怕我的。”福王年十五,二人同岁,可说话依旧如孩子般稚气未脱。
“他们那也不是怕你,而是怕你父皇,怕的是皇权,有你父皇在,不敢不对你不敬,否则可能就是人头不保。
我是无所谓,如果你治我个株连九族的大不敬罪,将姓陈的那一家都砍了,我还得谢谢你呢。”
石大亨,韩五是谁?唐辰不知道,不过不外乎与魏忠贤一样,都是这位胖殿下的手下。
不过他不关心这个,而是直接挑明道:“行了,别纠结这个问题,还是谈谈你说的生意吧?你想我继续写诗卖给你?”
“对呀,咦,你怎么知道,我要跟你谈的是这个买卖?”一提到生意,福王的小眼睛彻底亮起来。
“你想怎么谈?”唐辰笑笑没回答他这个明显侮辱智商的问题。
“你卖给我,我再转手卖出去,十倍的利,比我那个牙行卖牙口还挣钱。”
福王觉得自己很聪明,笔墨纸砚这些东西他有的是,与其放在书房里吃灰,不如拿来赚钱,只要眼前这个干巴瘦的少年,像在一品楼那样随便写写,看父皇和皇兄那紧张劲,他能赚疯了。
重要的是,不用他花费一分钱,属于空手套白狼。
至于唐辰说的什么株连九族,什么砍陈家脑袋嘚吧嘚破烂事,全被他抛却脑后,那些事自有父皇和皇兄操心去,他才懒得管。
不过有一件事他记在心里,这个瘦不拉几的少年是真恨自己亲爹,巴不得那一家子全死绝。
“上次,你十两一首卖了?”唐辰反问道。
“对呀,我卖给我哥了。”福王详细将他转卖得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该先卖给我父皇的,亏死我了。”
唐辰听的目瞪口呆,好嘛,他本没打算以诗才扬名,只是因地制宜想着找个人坑一把,挣第一桶金换身行头,找个歇脚地便拉倒。
为此特意选的都是一些无德奸臣汉奸写的诗,想着在原本时代中这些人的诗词流通率不高,文学性比照那些大家们也差了一些,相对而言不会引起什么轰动。
可终究还是小瞧了诗词在这个异时空的威力。
其实仔细想想,但凡流传下来的诗词那有流通率低的,真写的不入流的那些,早不知丢到那个历史旮旯里去了,就他这般非文学系毕业的二把刀,也不可能看到,更不要说默写下来。
至于能卖十倍利的事,纯属他信口胡诌,看着小胖子好忽悠故意说的。
结果误打误撞遇到当今太子和福王,还好巧不巧被全送到御案前,这下他不想成名都不行了。
关键是,真让福王卖了十倍利出来。
难怪这位胖胖的福王殿下,会冒着惊动朝野的风险,去一位二品大员宅子里偷人。
感情是将他唐某人当做奇货可居了。
揉了一下微微发胀的太阳穴,理了理思路,唐辰才微笑着开口道:
“卖诗这个事儿,不可多,这东西属于青楼里的头牌,多了就不值钱了,要不殿下先说说你手头上有什么生意,我帮你出出主意,说不定能挣大钱。”
“青楼里的头牌,那是什么东西?是父皇晚上喜欢翻的小牌子吗?”福王瞪着俩纯洁的小眼珠子,如同好奇宝宝似的问道。
至于唐辰后面的半句话,全然没往心里去。
唐辰被茶水噎的嗝了一下,堂堂福王殿下这么纯洁的吗?原身这个书呆子记忆中,还知道有青楼这么一个该着重批判的地方。
堂堂福王殿下竟然不知道青楼头牌是什么东西?
“你经常出宫,没偷偷去过青楼?”
“没有,石大亨他们不带我去,说那里是销金窟。”福王说的很认真。
“这话他们倒是没说错,那里的确是男人的销金窟。”
唐辰听出来了,福王这家伙爱财如命,一听花钱,自己便先打退堂鼓了。
既然他身边的人都变相阻止他去那种地方,唐辰也没傻到要带这位小爷故意去游走花丛。
不是说多怕被明良帝砍了,主要是如今医疗条件下,得特殊病的几率太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毕竟原来某个辫子皇帝,可就是因此挂了的。
再说堂堂一个王爷,比青楼里漂亮的宫女有的是,也不缺那方面的困扰。
“是吧,我挣钱多不容易啊,怎么能随便就销了呢。”福王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道。
“你很缺钱吗?”唐辰很纳闷堂堂一个王爷千岁,有的是法子捞钱,怎么会时刻将铜臭之物挂在嘴边。
福王掰着粗胖的手指头一样一样给唐辰数道:
“缺啊,怎么不缺,明年我就十六了,十六要大婚的,大婚礼仪需要花费很多钱,根据户部的初步估算至少要白银十六万两。
现在户部东拼西凑才凑了十万两,这那够啊。
然后又被一个什么苏丘知府,给挪用了一部分,搞得我现在手里只有五万两,就这,还是我堵户部衙门的大门半个月要来的。
还有,大婚后按照朝廷规章,我得去下洛就蕃,下洛那个地方很穷的,现在连藩王府的一半都没建好。
我大婚后就要就蕃,到时候不能没地方住吧?
只能想法子自己挣点钱,然后自己修房子去。”
“你倒是挺为朝廷着想。”唐辰听的又想捂脑袋了,这傻孩子,估计被那帮朝廷大员们卖了,都得帮着那些人数钱。
福王如同普通孝顺孩子一般,说出一句让唐辰意外的话,“父皇整日处理朝政很累的,天天寅时就得起来上早朝,处理各项事务,我不想给他添麻烦…唉,你看我干嘛?”
唐辰真不想看他那张与陈矩很像的大饼脸,只是在一个皇子口中听到这么一句颇具温情的话,显然有违他从小看的那些宫廷夺嫡的电视剧。
说好的自古皇家多薄情呢?
瞧着小胖子一脸认真模样,不像是伪装的,再者一个小孩伪装不出来,除非对方如他一样,年轻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可显然对方不是。
叹了一口气,难得碰到这么一位颇具人情味的福王,唐辰笑了一下道,“我只是在想,如何让你挣到十倍,甚至百倍的钱。”
“啊,比卖诗还挣钱的法子吗?”一听争钱,福王脸上刚淤积出的消沉,一扫而空。
“对,比卖诗挣钱,而且成本还低,几乎不花一分钱,便能挣到你婚礼和修王府所有的花费。”唐辰说的话显然很蛊惑人心。
尤其是年纪不大的福王听来,几乎要窒息,“不花一分钱,能挣到婚礼和修王府的所有花费,你,你不是在唬我吧?”
“我骗你干嘛,再说你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骗谁也不能骗救命恩人,你说是不?”唐辰笑着说道。
福王站起来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最后定定地看着他,道:“那个,要不,救命之恩折算成钱,从你帮俺挣的钱里扣?”
刚开始唐辰没听出来什么意思,转了个弯,才明白,好家伙,福王这个小胖子贼的狠,拿他当长工用,但不想付给他一分工钱。
听到这儿,由不得他不对福王殿下伸出大拇指,“你可真行!”
福王嬉笑的如笑口弥勒,小眼睛都眯成缝了,“哎呀,别夸俺了,俺娘就常夸俺聪明,不比二哥差,但二哥想和大哥争皇位,俺不想坐那个累死人的皇位,俺只想挣钱,你就说挣钱的法子是啥?俺这就派人去做。”
唐辰看福王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外星生物。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皇家子嗣里还有这样不热衷皇位权势的奇葩。
只是不知出了一个这样的皇子,是这劳什子的大郑皇朝幸与不幸。
深吸一口气,收敛一下心情,“你先说说你手里现在有什么生意,我再看看你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