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省，蓉城，天福国际机场。
孙立、杜迁和宋万三人拎着行李走在机场的人潮中，这三个大个子是那么的鹤立鸡群，样子还有些凶，路人见了纷纷同他们保持距离，这就导致他们周围半径两米内一个人都没有，看上去十分奇怪。
“孙立！杜迁！宋万！”
接机的人群里面，一个戴黑框眼镜、留着齐刘海的高个年轻人大声喊道，同时奋力朝着三人挥手。
孙立三人有些疑惑，那人已经拨开人群，跑到出口处拦在他们身前，说道：“你们好，我是负责接孙立的，你们叫我小赵就行，这位是我的同事小郑，她负责接杜迁和宋万，没想到你们坐的同一次航班，我们就一起来迎接了。”
三人这才注意到小赵身边还有一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年轻女子，她也戴着厚厚的眼镜，正腼腆地对他们笑了笑。
孙立、杜迁、宋万闻言，与这两人握了握手，其中孙立说道：“两位是铁领队派来的吧？我们本来想着自己去集训基地报到呢，你们太客气了。”
小赵笑道：“三位现在可是大明星，我刚才还一直担心，只有我们两个人来接各位，会不会太失礼，没想到你们这么平易近人。”
五人一路寒暄，走出了航站楼，此时虽然正值初秋，按理说应该秋高气爽，可今天蓉城的天空却依旧灰蒙蒙的。
“这云层可真够厚的。”孙立抬头看了眼天空，发出一声感叹。
宋万也说道：“是啊，飞机光在云层里下降就花了不少时间。”
小赵笑道：“这几天的天气是不太好，不过这是全国最好的美食都市之一，三位来这里一定要好好逛逛。”
集训的下榻酒店距离机场不算远，20多分钟后，几人到了酒店，国家队的铁领队没出现，小赵和小郑直接领着三人去到各自的房间。
三个人被分配到了不同的房间，孙立的室友是老熟人——钟群，钟群刚刚参加完亚运会，由于表现不错，紧接着就被上调到国家一线队。
钟群见到他们，表现得十分热络，就要拉着三人坐下来好好聊聊，小赵忙说道：“总得先把行李都放下，你们再好好聚。”
钟群不好意思笑了笑，转过头帮着孙立安顿。
宋万的室友也是一个年轻小将，来自松江飞虹队，和他一样是头一次参加国家队，二人不是很熟，小将同宋万简单打了声招呼，便自顾自玩起了手机。
最后分配房间的是杜迁，杜迁刚推开房门，一个熟悉的身影站了起来。
“杜迁，没想到是你。”
“叶小辰？”
杜迁仔细打量起了叶小辰，半年多不见，叶小辰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成功人士的自信，一点都没有当初唯唯诺诺的样子。
“我这几个月一直很想你们，我和主教练提了许多次，建议他把你们几个也征召到国家队，这下好了，你们终于来了。”
叶小辰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满了炫耀，见杜迁只是安静地听，接着说道：“松江飞虹确实锻炼人，你看，我本来只是在华丙踢球，现在都成了华甲射手榜的第一，明年就跟着球队踢中超了。”
杜迁敷衍道：“那真是恭喜你啊。”
由于国内并没转播德乙，加上罗斯托克的新闻没什么热度，叶小辰还不知道杜迁在罗斯托克的表现。
当初杜迁在白鸽队虽然表现很猛，而且对叶小辰有恩，但是叶小辰在心底其实没有太瞧得上杜迁，他觉得杜迁在17岁这个年纪才初学足球，很难有什么成就，也就是凭着身高体壮在低级别联赛欺负欺负人。
他并不觉得杜迁去德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德乙的升班马看走眼罢了。
因此当他看到杜迁不冷不热的样子，还以为杜迁嫉妒他的成就，心中愈发得意，说道：“小杜，待会儿叫上孙立和宋万，我带你们去和铁领队吃个饭。”
杜迁刚下飞机有些疲乏，摆了摆手，说道：“我们有些累了，改天吧。”
叶小辰急道：“别改天啊，就是这样才有诚意，我悄悄给你说啊，别看铁领队刚刚上任，有小道消息，现在的乔万尼奥里主教练有点不想带国足了，要是他不带了，可能是铁领队接手。”
杜迁有些懵，问：“他不是领队吗？怎么还当主教练？”
叶小辰眼底滑过一丝轻蔑，心说杜迁果然还是不太聪明，说道：“你不知道？铁辉领队以前就是乔万尼奥里的助理教练，后来去了山海队执教好几年，拿过华超最佳主教练，这次回到国家队当领队就是预备主教练一旦离职，他能顺利接手，为了这个，足协还特地把同他有矛盾的郭领队调走。”
“啊？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乔万尼奥里带意大利队夺过世界冠军，不知道这个铁辉有这么大本事能接他的班，这吃饭还是免了吧，我们同他也没什么交情。”
叶小辰却没有就此罢休，拉着杜迁的胳膊非得往外走。杜迁拗不过，碍于过往的情面只得答应。
叶小辰又用同样的方式将宋万拉了出来，有了杜迁和宋万，孙立也不好拒绝，于是三人跟着叶小辰去参加了铁领队的饭局。
三人到达的时候，铁辉已经在包间里面等着了，和想象的不同，包间里只有两人。
叶小辰见到铁辉竟然先到，握着他的手不断致歉，将三人和铁辉相互介绍一番。
铁辉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下打量着孙、杜、宋三人，口中说道：“好样的，都是国家的好苗子，我给几位介绍下，这位是金甲，也是国脚，大家接下来都是队友，一定要精诚合作。”
孙立三人闻言对着金甲也拱了拱手。
众人坐定，铁辉让人上酒，宋万对铁辉说道：“我们三个早就戒酒了，我们和晁哥哥保证过，退役前滴酒不沾。”
铁辉闻言脸色一黑，旋即恢复如常，笑道：“不喝酒是好事，我退役了，所以可以喝点吧？”
金甲连忙说道：“我踢不了几年了，我陪着铁哥喝点。”
叶小辰没说话，只是默默往铁辉、金甲和自己的杯子里倒酒。
孙立说道：“难得铁领队热心招待，我们三个这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杜迁和宋万虽然对铁辉的印象不是很好，但客人的礼节却不含糊，也跟着站起来用茶敬了铁辉。
六人闲聊了几分钟，铁辉说道：“你们知道，我当初也在英超踢了几年，知道咱们华国球员在海外踢球的难处。”
叶小辰忙接话道：“铁领队当初也是英超主力球员，算是咱们华国留洋的顶级球员，小杜你们可得跟着铁领队好好学学。”
铁辉摆了摆手，说：“没什么好学的，几位好好踢，踢上几年要是想回来了，我帮着你们联系下国内的豪门，咱们华超的薪水可不比外面低，武天驰出去可是降了足足一半薪水。”
“要我说踢个一年半载镀镀金就回来算了，踢球还不是为了赚钱。”金甲大咧咧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还是得踢出点成绩，给咱们华国足球长长脸。”铁辉板着脸瞪了金甲一眼，接着说，“不过荣誉归荣誉，咱们还是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毕竟这玩意是个青春饭，退役就是失业，能荣誉和金钱兼得那是最好不过了。”
孙立皱了皱眉，却没说话，他不是个坚守原则的理想主义者，不然上辈子也不会倒反登州，落草为寇，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接受庸碌无为甚至是蝇营狗苟。
出于礼貌，他还是说道：“多谢铁领队好意，我在大黄蜂过得还行，以后有问题再说。”
见气氛有些冷场，金甲又说道：“唉，咱们球员最烦的就是这种国家队友谊赛，路上折腾消耗体能，踢赢了落不了多大好处，踢输了还得挨骂。”
铁辉佯怒道：“不打友谊赛磨合，正式比赛能踢好么？这话也就是私底下咱们说说，可别让外人听去。”
“可道理是道理，事实是事实，不能扯个大旗就让兄弟们白卖命啊。”金甲委屈道。
铁辉这时看向孙立等三人，笑道：“三位见笑了，不过话糙理不糙，三位从德国飞回来，也是付出了不少辛苦，还是那句老话，咱们趁着年轻尽量把能赚的钱都赚了。”
宋万听他这么说，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要踢假球，眼睛一瞪，就要发作。
孙立手疾眼快，按住他的胳膊，说道：“铁领队，有什么话咱们直说吧，我们三个都是粗人，弯弯绕绕听着别扭。”
铁辉笑道：“咱们这次集训不是踢两场友谊赛么，我琢磨着不宜在友谊赛里把底牌都露出来，不然到了正式比赛咱们队还不得吃亏？但是两场都输了的话，在球迷那儿也不好交待，所以咱们就先抑后扬，把第一场球放了，第二场咱们再拼。”
金甲补充道：“越南队，0-3给了算了，本来庄家要0-4或者0-5，还得是咱们铁哥，说输太多难看，这才谈到了0-3。”
孙立强压着怒火，皮笑肉不笑，说道：“原来铁领队请我们吃这顿饭，是要我们纳投名状啊。”
铁辉说道：“话不能这么说，进了国足，以后咱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有钱一起赚，有锅一起背，你们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行吧，不就是不进球嘛，没人给我传球我进个屁。”孙立说完，对杜迁和宋万使了个眼色。
杜迁心领神会，说道：“对，既然铁领队都说话了，我就算想进球也不好进吧，那我还折腾什么。”
宋万也说道：“我一个人又防不了所有人。”
铁辉见到他们表态，脸上笑意愈发浓郁，而三个魔星却没了继续吃饭的兴致，简单聊了会儿，便借口旅途实在劳累起身告辞。
三人离开后，叶小辰没有跟着离开，而是和铁辉、金甲继续留在包厢。
铁辉吃了口海参，问道：“都录下来了？”
金甲闻言，从口袋子掏出了录音笔放到桌子上，说：“录是录下来了，就是话说的有些含糊，这段录音能拿得住他们？”
叶小辰说道：“要不我回去再套点话给录下来？”
铁辉思考了片刻：“不用，这个就行，一旦0-3坐实，他们就上了船，只要他们还想继续踢球，就永远下不了船，就怕他们搞出幺蛾子。”
“没事，铁哥你搞定教练组，别给他们太多出场时间，球员我搞定，到时候肯定没人给他们传球。”
“嗯，我会建议教练组让杜迁和孙立分开出场，一个单前锋是没法进球的，至于宋万，呵呵，就算他是贝肯保尔也拦不住咱们想丢球，不过还是不能大意，出了岔子庄家那边不好交代。”
第二天，训练场上。
国脚们分成A、b两队进行训练赛，孙立、杜迁和宋万被分到了b队。
一般来说，A队是国足的首发阵容，这次也不例外，他们没把b队放在眼里，刚开场就直接一脚长传球找到前锋常云锡，试图在这次集训的首场训练赛中来一个下马威。
常云锡也是留洋的，在一家荷甲俱乐部当替补，踢法是支点型的中锋，据说青龙队要签下他。
他此时十分放松，见宋万长得有些着急，皮肤又黑又糙，一点不像年轻人，心想难怪有人说晁保证和杜迁、宋万都是农民工出身，看来所言非虚，于是不假思索道：“嘿，农民工不在建筑工地，怎么来了球场？话说你真的18岁吗？不是虚报了年龄？”
宋万对着常云锡冷哼一声，说道：“农民工怎么你了？”
常云锡意识到自己失言，便闭上了嘴巴，专心争抢皮球，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股巨力推动，而自己完全没法反抗这股力量，力量的源头恰恰是身旁这个黑大个。
宋万现在的力量高达16点，是主流联赛的主力重型中后卫水准，比常云锡在荷甲遇到的大部分后卫都要强，常云锡在荷甲尚且吃不开，何况对上宋万。
可常云锡不知道宋万的属性，他只是觉得面子挂不住，在国外扛不过老外也就罢了，这几年国内除了天河队的樊大鹏，哪有人能在对抗上胜过他？
为了重新抢回位置，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依旧是无济于事，身体反倒猛地失去平衡，差点摔倒。
宋万毫无悬念地抢下这一球，将之交给了b队另一个中后卫江腾，江腾正是宋万的室友，今年17岁，也是头一次入选国家队。
江腾不敢怠慢，生怕球在自己脚下丢了似的，第一时间又把球踢向中场。
距离球最近的是钟群，钟群追上皮球后，见A队中路已经有人，于是带球向着边路插去，A队的边后卫堵截不及时，让他轻松晃过。
过了人的钟群见到杜迁已经在禁区内招手，轻车熟路地起了一脚很高的传中球，看样子像是传往后点甚至是禁区另一侧。
A队中后卫不知道杜迁的弹跳，还在仰头盯着皮球，试图判断这球到底会落在后点哪个位置，杜迁已经在前点起跳，以一个极为霸道的头球攻破了A队球门。
A队的球员们脸色十分不好看，他们明明是国家队主力，怎么就让一群刚进国家队的小年轻给来了个下马威？
重新开球后，面子上挂不住的A队攻势愈发猛烈，几乎是按着b队围攻，足足围攻了10分钟，可是b队的防线却意外地牢固，不说宋万完全锁住了A队的前锋，就连小将江腾的表现也可圈可点。
久攻不下的A队在一次传球失误后，再次给了b队反击机会，这次反击又是钟群带球突进，A队好歹也是国内顶尖球员，哪能再给钟群突破机会，很快就要将他围住。
钟群无奈，只得往禁区里面蒙一脚传球，这脚球着实又高又飘，晃晃悠悠落向了底线附近。
A队后卫距离落点比较近，想要卡住位置，让这球落地后自然出界，哪知孙立突然卡到了他身前，极限将这球停下，不等对方反应，连头也没回一下，便用脚后跟一磕，将皮球传到了球门前方。
传球的目标正是杜迁，他将防守球员卡在身后，左脚停球，右脚瞄着球门一个插花脚竟然打了门将的小门。
还不到15分钟，b队竟然2-0领先了主力阵容。
叶小辰也在A队，此时已经完全看傻了，杜迁这个技术动作做得比他还要好，要知道杜迁半年多以前还只是个停球两米远的傻大个，还要和他学单刀球怎么踢呢。
“孙立能在激烈争抢中时刻清楚队友的站位变化，单凭这一点就足够他站在主流联赛，再加上他的身体天赋，成为顶级前锋不在话下。”场边一个身穿银色西装，留着银白色短发，带着黑边眼镜的外国老头感叹道，脸上则是笑出了一脸褶子。
这个老头正是国足的主教练乔万尼奥里，他见到孙立、杜迁和宋万的实力，突然想到了去年的世界杯预选赛，心中涌起一股遗憾。
要知道去年可是十几年来国足最接近世界杯的一年，小组积12分排名第五，距离拿到附加赛资格只差1分，而距离直接进入世界杯正赛的韩国队只差3分。
如果去年国足有这三个人，不说有把握拿到世界杯正赛资格，至少挤掉叙利亚拿到附加赛资格是没问题的。
乔万尼奥里欢喜之余，直觉上却觉得事情未必如此简单。
红蜂系球员和足协的矛盾他也略有耳闻，在他看来，红蜂系和华国足协总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哪怕是足协征召了红蜂系球员，未来恐怕也不是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