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现在可是能耐了，都爬哥头上去了。”
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的寸头老大咧开嘴笑了，语气听不出是恼了还是没恼。
周川坐在他对面，笑了。
旁边几个寸头小弟忍不了，怒气冲冲的说：“你小子还真会拍马屁攀高枝啊，还有脸来见我们？”
“虎哥一直都记挂着你，想提拔你，你说要考大学，虎哥二话不说就吩咐兄弟们别去打扰你。你倒好，哄得全哥把虎哥的位置都给顶了！”
“妈的，以前兄弟们说你心机深，我们还不信，合着我们活了二三十年，被你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耍得团团转，真他妈丢人！”
有个和周川关系稍微“好点”的寸头抬手拦了拦身边看上去马上要打架的兄弟，笑得别有深意，“野狗，你这事做的可不地道啊。”
高考后的暑假，周川和林家姐弟一起去旅游这件事，他们是知道的。
巧就巧在，当时虎哥的上司，光头全哥，在周川旅游的那地儿碰上了麻烦。他们想着在全哥面前表现表现，就派了周川过去。可谁能想到，周川这一去，直接就越级成了他们的老大。
一群二三十岁的大老爷们，以后要被个刚满十八岁的臭小子管着，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而且这臭小子还是他们亲手带出来的，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们可丢不起这人。
周川目光扫过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突然站起身，拿起酒瓶，给在座的每个人都满上了酒。不似曾经的“卑微”，却也不失尊重，笑道：“虎哥，海城这片儿，你们都是老江湖了。我也就是运气好，入了全哥的眼。如果没有虎哥以前的关照，我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更不会有机会见到全哥。”
“虎哥生我的气，我完全理解。但兄弟们出来混，就是图个挣钱，都是给上头办事。我年纪小，经验不足，要是虎哥您不帮衬我，我走不长远。我是真心不想和虎哥有任何嫌隙，以后，我还是听虎哥的。”
“以后还得仰仗各位兄弟多多提点。”
少年声音低沉，眸底带笑，不急不缓的仰头一口喝下塑料杯里的啤酒，面色不变。
几个寸头男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大哥。
虎哥是几个寸头男里最强壮的一个，胳膊上纹了一只威风凛凛的黑色大老虎，虽然头发短短的，却染成了张扬的红色，整个人看上去格外不好惹。
不过大块头可不代表他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相反，他精明的厉害，否则不会是海城这边的“老大”。
“呵，你小子……”
赵虎猛地端起酒杯，满满一杯酒就这么灌进了肚，砸吧砸吧嘴，意味深长的说：“我之前就说过，你小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现在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你也别在这儿跟我耍嘴皮子，既然全哥都开了口，那行，从今天起，我赵虎就听你的。”
“不过小子，你给我记好了，别太飘。最好能做出点成绩来，不然，爬得越高，摔得可就越惨。”
其余几个寸头小弟心里那叫一个不服气，立马就嚷嚷了起来。
“虎哥，就这么放过这小子了？”
“艹！我这心里憋屈得慌！”
“……”
“都他妈给我闭嘴！成天就知道吵吵，屁大点事都能闹翻天！谁再吵吵，麻溜的给老子滚蛋！一个个碍眼的小瘪犊子！”
赵虎一声怒喝，几人瞬间闭了嘴，不情不愿的嘟囔：“我们听虎哥的。”
等他们全部安静下来，周川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轻轻放在桌面上，朝着赵虎的方向推了过去。“虎哥，我这次出去跑了个单子，分到我手里的钱，不多，给兄弟几个买条烟抽。”
赵虎摸了摸刺刺的寸头，长舒一口气，把信封拿到手里，眯起眼瞅了一下，一瞬间笑得更真情实感。
“……”
等周川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他从始至终就喝了一杯啤酒。
厌恶的要死。
但没办法，他现在还没资格去随心所欲的做事。
尊严？
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是最不值钱的。
有的时候，无论过程如何，达成目的才是真的。
要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以前得过且过，现在不行。
他有家了。
他一定要出人头地。
少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月光洒在他脚下，照亮了前行的路。
学校早就关门不让进了。
这么晚了公交也早就停了。
他是可以住酒店。
可是……他没钱。
周川扯唇无奈的笑了。
他身上是一分钱都没了。
啧，又要睡大街了。
“……”
繁星漫天，周川毫无方向的走回了林家的烧烤店。
远远的看着。
他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
衣服上被熏上了浓重的烟味。
虽然只喝了一杯啤酒，但总觉得浑身上下都是令人作呕的酒精味。
他不能回去。
虽然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回来，但他还是满心不舍的转身离开了。
一定要再努力一点。
他要尽快攒够嫁妆。
四年……
“……”
他走之后。
赵虎和几个小弟还在吃吃喝喝。
有个小弟嘴里不爽的嘀咕着：“虎哥，你干啥对他这么讲理，他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孤儿，死了都没人管。”
“你的脑子是让狗吃了？”
赵虎瞪眼，重重拍了拍小弟的脑袋，“老子看你是想吃枪子儿了！”
“老子再说最后一遍，我们做的事是合法合规的！你们以为是啥？违法犯罪？妈的你要干老子还不干呢，老子好不容易刚得了个闺女，宝贝着呢，可不愿意让她没爹。”
赵虎想起软乎乎的小闺女，眯起眼笑得像个偷吃了蜂蜜的甜蜜大黑熊。
几个小弟讪讪笑了笑，只感叹，铁汉也柔情。
只是……“那小子？”
赵虎哼笑一声，“别管，那小子有句话说的对，咱哥几个就是图钱，别的不关咱的事。那小子豁得出去，想往上爬，那就让哥几个瞧瞧，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见几个小弟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赵虎拉下脸，一人给了一巴掌，骂道：“蠢货！你们明知道那小子记仇，阴的厉害，会咬人的狗不叫，不如卖他个面子。”
几个小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们实在不理解虎哥会对周川有这么高的评价。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吗？
赵虎没告诉他们的是。
那次。
周川断了腿的那晚。
是真的很凶险。
稍有不慎就交代在那了。
那是真的不要命的博了一个露脸的机会。
不然全哥也不会记住他。
就这么个不要命的野小子，你说没事惹他干嘛？闲得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