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韦巧玲直愣愣地看着赵二河，“还是你笃定了我不敢？”
“不，你舍不得。”
“我舍不得你？我说赵二河，你未免太把自己当根葱了。”韦巧玲脸上满是讥笑。
“我说的是孩子。”
韦巧玲背过身去，抹了一把脸，“睡吧！”
房间角落里燃烧着的几根柴火被人扑灭，只余下几条碳在漆黑的夜里闪着红光。
这家里没盏灯终归是不方便，韦巧玲想着，如今手里也算是有了点余钱，要用到的东西还是得添置起来，只是如今关了城门，也不知在村里能不能淘换到。
把火扑灭后才想起忘了叮嘱两个孩子注意碳火，她只能摸黑着又去了一趟西屋。
赵来宝此时已经回来了，兄弟俩正躺在被窝里聊着天。
“来宝，睡前记得把柴火扑灭，窗户别关死了。”韦巧玲隔着门口嘱咐道。
“行，娘我知道了，我这就把火给扑了，您早点休息吧。”
“你们俩也别太晚了，明天山上捡点柴火回来。”
感觉有人推门的声音，赵二河闭上双眼，准备感受来自自家媳妇儿的睡前特殊关爱。可是直到身边的人躺下，他都没等到来自媳妇的临睡一脚。
“今天老娘心情好，暂时放过你一马。”
不久，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赵二河壮着胆子拿起边上的一只手。
“很疼吧？下次别用那么烫的水，我心疼。”
看着熟睡的容颜，赵二河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夏天，那一年他才十岁。
那时候正是棯子成熟的季节，他和大哥上山采棯子，结果自己贪嘴，被棯子给迷花了眼，一路采摘着都不知道采到哪里去了，一个人只能在山里面乱串。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他慌了神竟哭了起来。
“你是谁？咋躲在这里哭啊？”
“那么大的人了还哭，真不害臊！还是不是男的啊，跟个女娃一样。”
他抬起头，发现是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女孩和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
“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挨爹揍，躲房间里哭来着。”
“巧儿！”韦德保被妹妹说得瞬间涨红了脸，气呼呼地挑着柴就往山下走。
“你别理我哥，对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我早上进山采棯子，走岔路了。”
“啊，那你岂不是一天没吃东西？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是哪个村的啊？”
“吃了，我吃了棯子。我是赵家村的，我叫赵二河。”
“那东西只能当零嘴，我哥给我偷藏了块面饼，我吃了半块，另一半本来想留明天的，我娘做的面饼最好吃了，真是便宜你了。”
韦巧玲将口袋里的另一半饼子掏出来递给他。
“我娘也是赵家村的，待会儿让我爹送你回去。”
“这里离赵家村远吗？”
“不远，这里是上湾村。”
“那你们平时不回你外祖家吗？我怎么没见过你和你哥？”
“我娘是被……”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下了山。从那之后有个小影子就住进了赵二河的心里。
他十七岁那年，她及笄了，他本来想让他娘上韦家提亲，但他娘总是一推再推，直到十八岁那年，他听说她已经定下了，那一天他……又哭了。
十九岁，村里同龄的伙伴们都已经成家了，可是他连个媳妇都没有，每次村里的后生搁一块闲聊，总要逗他要不要先找村里的五嫂子给他做道荤菜尝尝味。
“吃什么荤菜，绿豆汤才好喝呢，降火！”
那时候他还不懂绿豆汤，还说他娘今天就熬了绿豆汤，放了两勺糖呢，确实好喝。
一时间所有人都爆笑起来。
后来赵来年跟他说，他才知道此绿豆汤非彼绿豆汤！
从那之后他每天夜里梦里都是她。
他知道自己和她没可能了，所以娘跟他说给他相看了一户人家的姑娘时，他同意了。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娘还特地让他穿上了大哥的衣服，说是要带他去相看媳妇。
他一路上都在幻想着他未来的媳妇儿该是啥样的。
结果……
娘给他相看的人家居然是上湾村韦瘸子家的傻闺女！
韦家图的是给他家的傻闺女找个女婿，而他娘图的是人家只要一两银子的彩礼！两人一拍即合，哪知他竟然不同意！
那还是他第一次违背他娘的意愿，但他远远高估了他在他娘心里的位置。
他知道自己不受娘待见，但他没想到她竟然为了省那几两彩礼钱对自己下药，想要他和那傻子生米煮成熟饭！
因为她的存在，所以他对上湾村的事情总免不了多关注一些。据他所知，这韦瘸子因为身有残疾，二十多岁了才娶了一个有脑疾的女人，生的两个孩子身体都有些隐疾。
哪家的老大差不多八岁了才会说话，小闺女更是智力就跟个三四岁的小娃娃似的。
若是他真娶了那女人，难保以后的孩子不会有问题，难道爹娘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好在他及时地发现了身体的异样，冲出了韦家，可是跑到村口的时候他实在撑不住了，只能跳到了河里。
也不知是她娘买的药太次，还是他意志坚定再加上河水的缓解，他身上的药效终于慢慢消散。可是正当他从河里探出头来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桥上居然掉下来一个女人！再看桥的一端正往这边走的可不就是他那亲娘？
那一刻他心想，完了完了，没想到那傻子竟然追来了，这次两个人都在水里，撇都撇不清了！
可是当他看清水里扑腾的人是谁时，他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也来不及顾虑许多，他只是在心里祈祷，不能出事，她一定不能出事！
他娘朝她泼脏水，诬陷她的清白时，他本是可以出声解释的，可是他没有，那一刻他只觉得一切都是天意。
她被当场退了亲，就连韦家的二老怕她的名声影响到德保的婚事和她断亲，他都没有站出来，因为他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果然，他娘不负他所望，本来以为得一两银子才能有儿媳妇的她，怎么可能放过如今这个不用彩礼，还没有娘家依靠，可以给她使劲蹉跎的最佳人选！
他以为他可以护着她的，可是终究伤她最深的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