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陈家的先例，东田村这几日掀起了一股分家热潮。
毕竟有时候数额太大，容易让人看不到希望，尤其是一家子十几二十号人的，光那买户籍的银钱就要几百上千两。流放之前有的人家之前也曾是大户，那钱可能不过是他们的一餐饭钱，但如今才知钱财来之不易。
手里攒了钱的，有想着学陈家，能先买一个算一个的，但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时候最是考验人性。不少人家里最近因为分家的事儿闹得鸡飞狗跳。
分家的时候陈百川也是在气头上，文书下来之后又心软了，虽然那儿媳妇不咋地，但陈长平父子俩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孙子。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分家本来也就为了那一纸文书。
心一软，便想着要不就先一起住着，这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只要吴氏不再提嫁芹丫头的事就成。
陈川柏觉得自己是好心，可是吴巧却不干了。
“爹，之前可是说好了的，怎的你还打算反悔不成？”
“我反悔什么，文哥儿的良籍已经下来了，我有什么好反悔的！”
好不容易分家出去，上面没有两个老的压着了，这突然又说分家不离家，该怎么过怎么过，吴巧哪里肯干，接着又是一阵撒泼打滚。
交了转户银她手里还剩六两多银子，按她男人的意思，这剩下的钱就还给老两口，他们手里不能一点傍身的银子都没有。
她自然是不干的，昨儿个她就偷摸着进城看日子去了，最近的黄道吉日是五日之后，就连建房子的人她都找好了，五日后就开工。
现在是农闲，村里不少人都抢着来呢，个个都想着多挣点钱，自家也好早日换了户籍。
听到吴巧连建房的人手都找好了，陈川柏没在说话，背着手回房去了，不过看着背影萧条了不少。
吴巧想着陈孝文以后读书，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只简单建了三间正房，中间是堂屋，东西两间卧房。厨房和柴房搭在后院，前边就一个小院子。
人手充足，做的又是泥土房，不像砖瓦房那么麻烦，陈家的新房子不到三日就建好了。
暖房定在腊月二十二，不过村里人太多，且多是不相熟的，暖房只请了下湾村一起过来的熟人。为了省钱，他们家的井都是两口子自己在后院挖的。
原本还想一起过个团圆年，没想到头来连过个小年都冷冷清清的。
“吃吧。”陈川柏看着迟迟不动筷的几人，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武哥儿，你是不是怪阿爷把你们留下？若是……若是想跟你爹他们，我去和他谈谈。”陈川柏放下筷子，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缕忧伤。
“不，阿爷，我不走，我愿意留下来孝敬你和阿奶。”听了陈川柏的话，陈香芹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只要不要让她嫁给吴旺财，就是让她一辈子不嫁人，留下来给阿爷阿奶养老都成，她不在意什么良籍和流籍，她娘爱给谁给谁，别把她“卖”了就成。
没错听吴巧那天的那番话，陈香芹觉得她娘哪里是让她嫁人啊，那分明就是要把她给卖了。
“阿爷，我也不走。”陈孝武回了一句，接着就头也不抬地开始扒饭。
“阿爷看了，比不得你爹有气力，但只要阿爷还活着，怎么也得把你们的流籍给去了。”陈百川抿了一口桌上的小酒，这是老二家自己酿制的，不上头，不过挺适合过过酒瘾。
“阿爷，您吃点菜。”陈孝武给老爷子夹了一筷子菜，试图把边上的酒碗撤了。
“你小子干嘛呢！你阿爷我清醒着呢，没醉！”陈川柏夺过酒碗，又抿了一小口，“你年纪小些，不急，明年咱们多种上些糖蔗和辣椒，牲口多养些，攒上两年，把你阿姐的户籍移出去，这样也好寻摸个好人家，你的就再等上两年。”
正吃着饭的陈香芹一时忘了嚼咽，一哽咽，差点卡住了喉咙。
“你这丫头，多大人了，吃个饭还能噎着。”陈黄氏嗔怪地训了几句。
“阿奶！呜呜呜……”
“咋的了，卡住了？哪里难受，快给你阿爷看看！”陈黄氏紧张得不行。
陈香芹只红着眼不停地摇头，眼泪哗啦啦地掉。
陈长平的新房子就在原来宅子的边上，分了银子，吴巧原以为其他的就没她什么事儿了，让她意外的是老两口竟然把家里的口粮、牲口，就连锅碗瓢盆甚至柴火都分了她一半。
今天过小年，她咬了咬牙，到城里割了半斤猪肉。
“你这是干什么？”
吴巧一把夺过陈长平手里的碗，里面装的是他刚刚匀出来的菜。
“这不是过节嘛，给爹娘他们送点过去。”
“送送送，就这半斤猪肉有什么好送的，都不够咱们仨塞牙缝的。”吴巧说着又把菜重新倒回菜碗里。
“这……武哥儿和小芹还在那边呢！”
“在那边难道那边还不管他们的饭菜不成，需要你从这边抠挖出来眼巴巴的送过去。说不定那边大口喝着酒大口吃着肉呢！谁稀罕你这个？”
“爹娘，你们还吃不吃了？”
陈孝文将筷子摆在桌上，只端坐着看夫妻二人。
寒窗苦读几年，好不容易得到夫子的认可，觉得他可以下场了，谁知道受王家牵连，惨遭流放沦为流籍。
刚开始他心里接受不了，过了差不多半年，才放下自己的长衫，在城里找了账房的活计。以为人生就这样完了，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拨开云雾见月明的这一天。
听说这是春兰想出来的，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姑娘。
难不成她之前不愿意点头是因为自己户籍的原因？也是，虽然他们成婚，他也能顺理成章地转为良籍，但总归是说起来不好听，看来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要不然也不用这般费尽心思为他着想。
多日未见，陈孝文此刻只想快点吃了晚饭，趁着天黑前去见心上人一面，毕竟现在他们还没有成婚，夜里见面于礼不合。上次她手伤了，自己关心则乱，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被他娘撞见了，还好不是外人，若是传出去了，与他也不好，以前看不见希望也就罢了，以后他可是要走科举的。
也不知道此时正哼着小曲涮着火锅的赵春兰要是知道某个普信男脑子又开始抽了，她是不是还吃得那么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