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司出去的直播都去了一家公司，何茹的新公司。办公地点就在对面楼。何茹给新公司取了“始终茹一”这个名字，意思就是专注直播行业，垂直深耕主播带货，不心血来潮搞其他项目。
杜雨薇用公司名义送了一个祝贺花篮。何茹登门感谢。因为要不要做实体集市的业务，直播间出事故，何茹最后待在“找新货”的时间都和杜雨薇针锋相对。这次回来她笑容满面地给杜雨薇送了公司开业的大礼包。
“杜总，谢谢你送花篮。我们小公司开业有你帮忙真场面真好。”何茹客套地送礼，“这是客户赠送的产品，我做成了礼包送给贵宾，笑纳笑纳。”
杜雨薇接过大礼包，满满的大牌LoGo，一开业就能接到这种档次的客户，不是小公司，相反实力颇为雄厚。
“客气了，客气了。”杜雨薇礼尚往来也是客套，“都是朋友。”
“对，我们是朋友。你做集市，我做直播。不存在竞争关系，在对面纯属巧合，那个办公楼给的优惠力度太大了，绝对没有打擂台的意思。”何茹解释了一通，面面俱到。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杜雨薇被何茹“噎”得说不出话，还没开始竞争就失去了资格。
……
“始终茹一”第一天就展示了实力，后面的竞争的更是展开不起来。“找新货”的有经验的主播集体跳槽，招聘新主播流动性很大，又是在公司直播业务还没恢复的阶段。外有强敌，内无干将。
杜晴照顾父母到出院，把家里的老人孩子交给老公，马不停蹄地回来摆摊。她每天出摊，在家里碰到杜雨薇就闲聊一阵，今天又碰到城管了被追了几条街；和人抢摊位没成功，明天要早点去；她卖什么火了旁边摊位就跟着卖。
杜雨薇听了直笑，“摆摊这么辛苦，你还摆不摆了？”
“摆，”抱怨完的杜晴斩钉截铁地说：“赚钱呢，辛苦也是高兴的辛苦。”
无意间追忆到了以前走过的路，杜雨薇笑到最后有点想哭。那段路是辛苦，也是有奔头的高兴。
于是杜雨薇更将精力放在做实体集市上，再奔跑一次。
之前的直播事故损失惨重，杜雨薇去找投资人说新计划，目的当然是追加投资。投资人不泡茶了，他改喝咖啡。
“其实我也有事找你。聊一聊商业模式。”投资人翘着腿闲适地喝着咖啡。
杜雨薇坐得笔直，先摆出个态度，虽然商业模式什么的她最烦了。
“商业的本质是能重复，靠重复来不断增加利润。就是一个东西赚钱了就要一直做，直到不赚钱为止。我投直播赚钱了，为什么不继续投呢？”
“直播业务我也会抓。现在在招人。”杜雨薇解释到。
“你公司那个何茹开了个直播公司，我觉得就很好嘛。熟门熟路。”投资人突然说。
何茹的新公司开业阵仗很大，投资人会知道也不奇怪，但投资人接下来的话都让杜雨薇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我去看过，就是你们原来的模式，不是很好嘛。”
“我也会继续做，就是想开个新业务。”
“嗯……我投你也挺久的，资金也要回拢，投新项目。”
杜雨薇的心里一下乱了。本来是找资金，怎么变成要收回投资。她现在资金紧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投资人介绍过来的那个跑路客户。她没计较，投资人好像一点也不领情。
“我们合作这么久了，我做地摊的经验比直播丰富多了，您……您再考虑考虑？我们合作的起点也是摆地摊嘛。”杜雨薇陪着笑脸说。
“是啊，我们是从那时候开始合作，那时候还有戴溪，你们一个公司破产在摆地摊，一个被告了只能退网。说起来就像昨天发生的事。”
“戴溪在国外，但她把培训系统建立好了，等新主播招进来就会迅速成长。我摆地摊的经验很丰富，我家里人也在做这一块，我有信心把集市做好，为了我家里人也会拼命做好。”杜雨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大家都在前进，你怎么向后退了，又回去了。”投资人看着杜雨薇满脸惋惜，“你不懂商业模式不要紧，要知道找到重复不断能赚钱的事就要一直做下去。”
杜雨薇觉得有些道理，但也不是完全有道理，就像直播这件事有天赋的戴溪，能锻炼出来的何茹她都不能比，但摆摊这件事她就能坚持。
……
回到家，杜晴回来了，在房间整理东西。杜雨薇过去问情况，“姐，爸妈怎么样？”
杜晴看到杜雨薇回来就跟了出来，“还行吧。老毛病反反复复，住院又好了，回家……”
杜雨薇累了，“倒”在沙发上。杜晴以为杜雨薇不喜欢听这些于是换了话题，“好多亲戚来看爸妈，好久没见他们都问起你。问你发大财了，成家了没有？”
杜雨薇眯着眼睛“哼”笑，“他们是说闲话，问我怎么没回去，家里见不到人，医院也见不到?”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村里的日子，谁家婆媳闹矛盾，夫妻吵架，孩子闯祸，都是添油加醋的一通描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想着想着，杜雨薇自顾自地笑起来。
“这事我们都关心着呢。你不回老家，但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要上心。”杜晴说到。
“咳，”杜雨薇长出一口气，有点说不清楚，“我又不是小孩子，结婚离婚，姐，你比我大，经历可没我多。”
这么说杜晴可不高兴了，“那是，你比我能干，做这么大的事业。反正家里人是关心你，你怎么做我们干涉不了。”
是啊，还有事业。杜雨薇现在地事业焦头烂额，但看向杜晴又说不了什么。
手机里有一条通知，政务App发来的审评通过结果。杜雨薇盯着手机，突然如同“短路”一般没有行动，继续做下去，还是停在这里？看似有了选择，实则是进退两难。
手机又有消息，杜雨薇都不太想点开，烦心事太多怕自己的心情更差。但逃避只是一刻，不面对事情并不会就此消失。
“嗨，我回来了，有时间吃个饭吗？”
杜雨薇望着那条消息许久，去非洲卖货的万捷回来了。
“当然可以。”她回复到。
还是办公楼里的餐厅，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想回味一下以前。
“黑了，瘦了。”杜雨薇看着万捷说。
“非洲……毒啊。”万捷一笑就露出一排白牙。
杜雨薇看到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往他碗里夹了一块大肉。万捷兴致勃勃地说起了非洲见闻。很多中国人在那里做生意，卖各种各样的商品，他这次去大开眼界，和老板学了很多生意经。
“我还碰到了一个老乡叫景总，以前在这里做外贸，后来去非洲开工厂卖餐具。非洲设什么都缺，我看他做的是最低档简单的餐具也赚了不少。他说出去之前也破产了，到了非洲马上东山再起。现在有厂，有老婆孩子。”
“哦？是吗？破产了在国内应该欠了钱，那他东山再起赚了钱，回不回来把债还上？”杜雨薇不知道万捷说的是不是景诚，但就这么推测了一下。
“不知道。”万捷摇头。
杜雨薇到此为止，她也不是真的想知道是不是景诚，现在又过得怎么样，悠悠岁月，匆匆过客。她把视线转到万捷身上，“非洲那么大有作为心动了吧？也想在那里开厂，有没有遇到漂亮姑娘？”
这话就这么脱口而出，她也变成了还说闲话的中年人。杜雨薇在心里自嘲道。
“我……”万捷的大白牙不见了，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我还要还家里的债呢。”
吃完饭，万捷说想去杜雨薇家里坐坐。他的眼神欲说还休，杜雨薇想了想回答：“我姐在我家住呢。”
“那去酒店，我认识个客户，我能拿到行政套房。”万捷立即说。
杜雨薇扫了他一眼，“你舍得花这个钱就好。”
“我去拉赞助。”万捷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
……
30层的景观房。花花世界像近在眼前，又像远在天边。似真似假，似梦似幻。万捷洗完澡出来，杜雨薇裹着浴袍在窗边的躺椅。他小跑着过去，看到她握着就酒杯喝着香槟，但是脸上一点高清的表情都没有。
为了不显得自己太心急，万捷在躺椅边坐下，握住杜雨薇的腿轻轻捏起来。
“我找的地方还不错吧？”他说。
杜雨薇默不作声。
“有心事啊？经脉不通哦。”他打趣道。
杜雨薇没有笑容，真的有心事，压在心里堵得慌。
“我姐从老家过来了，她为了女儿借读的学费开始摆摊。她不清楚规定被城管赶，不懂规矩被同行欺负。我看她这么辛苦就想开个实体集市。公司里的主播闹，投资人不支持，他们不想投入只想赚直播的钱。多的是不会做直播，不会赚网络钱的人，我身边就是。那我想帮他们一把，这……错了吗？”
杜雨薇从来没有这么怀疑过自己，生闷气似一口干掉了香槟。
万捷的手一点一点向上，“别生气，生气长皱纹。”
杜雨薇拍掉了他的手，“我不长皱纹也比你大得多。没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我没那个意思。”万捷赖着不走。
杜雨薇反握住他的手，“那你回来帮我。”
万捷垂眸把玩着杜雨薇的手指，“我要还债，老板说要带我去世界各地一起赚钱。我的本事在网络上，不在实体上。”
太实际了。杜雨薇转过身去。万捷挠了挠头，怎么说来说去又回到了事业上。他转头看到杜雨薇纤细光洁的小腿，浴袍搭在大腿开叉。他不甘心地贴了上去。
“做人嘛，最重要是开心。”
“你怎么让我开心？”
杜雨薇佯装要推开万捷。万捷顺着她的力气真的推后了一点，她又想去把他拉回来。手都伸出去了，他扯开了自己的浴袍，露出精壮的身体。后退不过是为了腾点空间。
杜雨薇捂着脸情不自禁地大笑出声。等他再扑过来，她就是又笑……又哭……
……
被老板的电话吵醒了，万捷小声地应了几句就起身换衣服。再转过来亲亲还在睡觉的杜雨薇，依依不舍。
“我，我要走了，去中东。”
杜雨薇其实醒了，她推开万捷，“不回来帮我，别过来。”
万捷笑了笑，“我身上这么多债务，怎么帮你？现在我只会连累你。”
甜言蜜语、口是心非都消失了，快乐比不上此时的沉默。
“我真的走了。”万捷起身，他又要启程出发，前方未知的恐惧比不上还完债的诱惑。
杜雨薇独自在床上躺着，她不喜欢酒店房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阴冷感。她自己动手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