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吧，”客厅里，何母端来两杯茶水，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目光有些局促的看向赵玉锦身边的男人。
“玉锦，这位是……”
“何阿姨，他是我姐夫，”赵玉锦起身替何母介绍，周楷随之也站起身来，很温文尔雅的伸出手：“何老师，您好。”
何母连忙点点头，堆出笑来：“你好你好。先坐吧，不用这么客气。”
赵玉锦眉头微蹙，脸上带着对何曼的担忧：“何阿姨，曼曼她……”
何母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摇摇头：“没事，不用管她，让她自己待一会儿吧。倒是你们，专门开车送曼曼回来，一定都饿了吧，快坐，我去炒两道菜。”
她说着回身就往厨房走，招待何父陪二人聊天。
何父原本也只是个在学校里教书的老师，不太擅长言辞，之前几次见面都是赵玉锦说话，又有何曼在旁边，如今留他一个人面对他们两个，他显然有些尴尬，搓了搓手：“你们坐，你们坐。”
见赵玉锦目光还盯着何曼房门，他想了想：“玉锦啊，你要进去和曼曼说两句吗？”
他也是担心何曼会缓不过来，赵玉锦毕竟和她谈了好几年，有他安慰，她应该会好一点。
赵玉锦自然答应，“叔叔，那我进去和曼曼说两句。姐夫——”
他目光看向周楷。
他知道周楷和他一样担心何曼。
周楷迎着他的目光，颇为镇定的点点头：“你去看看吧，好好安慰安慰她，不过是一场考试，没必要太伤心。她还年轻。”
何父并不知周楷和何曼的关系，只是听他这句话，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对啊，就是一次考试，这次没考上还有下一次，再说了，就算她没工作，我和她妈还是照样养她。”
赵玉锦笑了笑，起身往何曼房间走去。
何曼坐在书桌前发呆。
自从上了大学，她便很少回来，后来和赵玉锦他们在一起，更是好久没有回来过，她的卧室还是高中时候的装饰。
书架上是她高考用的资料书笔记本，按照科目整整齐齐的放着，满满一柜子。旁边笔筒里是她用过的笔芯，满满一桶，看上去让何曼自己都有点不可思议——她整个高三一年竟然看了这样多的书，写了这样多的字。
她的指尖轻轻落在那些书上，书很干净，何母应该替她时常打扫过。
她拿下一本，翻开，是政治书，满满的笔记角落里有几朵简单的小花，还有一个捧着脸的圆脸娃娃，正眯着眼睛笑。
那是她那个时候复习累了就随手画的。
女孩儿旁边写了一行字：“十七岁的何曼曼同学，未来的你会是什么样？”
何曼看着这句话，突然有点愣住了。
她呆呆的想，自己原来从前也这样期望过，期望过未来的自己。
书架上还有她高中时候的日记本，何曼拿起来打开，大多数日记是对她整个高三艰苦生涯和今天老师又拖堂呢控诉，以及又长了两颗痘痘的烦恼。
她翻到最后一页，是高考前夕，她写给自己的一段话。
“二十七岁的何曼曼同学，不论那个时候的你有没有闯出一番事业，有没有结婚，或者说，有没有遇见你喜欢的人……只要你高兴，快乐，清楚的明白自己的人生就好。”
“不要迷茫。”
她最后写。
何曼颤抖着手合上笔记，她闭上眼睛，想起自己读了那么多年书，到头来——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高中的她快乐的很简单，一本她喜欢的小说男女主在一起她便捧着脸高兴的在床上打滚，吃到校门口想吃的小吃，就要高高兴兴的回来。
可二十六岁的她，反而更不明白。
她到底要什么。
“曼曼，”
一双手臂轻轻从后面环绕过她的肩膀，男人关切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别难过，你已经很努力了。”
何曼闭着眼睛，任由自己的后背落在他胸膛。
赵玉锦低头，在她眉眼间看到迷惘——她没有了之前一定要离开的坚定，这让他轻轻松了口气。
他俯身，掌心温柔的落在她面上：“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开个公司给你玩好不好？这样你也不用总是待在家里。”
以至于想那些没用的事情。
何曼依旧不说话，赵玉锦很轻的蹙了一下眉，随即又展开。
他可以理解何曼，她或许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可以通往自由的道路，如今这条道路突然坍塌，她自然会茫然。
他也能理解她的心思，这些正是他们过去几年不愿让何曼意识到的事实。
十八九岁时，她还很年轻，看了许多少女喜欢的浪漫爱情故事，于是对爱情和男性充满了美好的幻想——这一点赵玉锦在第一次见到她就发现。
她很天真，很容易相信男人，尤其是像他们这样，外表看上去还不错的男生。
像他，像周楷，像兰瑟——当然，齐旻纯粹是因为她又过于胆小，害怕他在她面前的冷酷——她毫无防备，像一只小白兔般任由他们接近，然后在他们的假象下轻易相信。
相信男人，相信爱情，傻乎乎的掉入他们以爱为名的牢笼。
可她不会永远十八九岁，相信爱情童话的女孩儿会长大，她会慢慢意识到这样的现状对她不公。
她用青春，用身体，用真心，换他们的爱。
赵玉锦不能说他们不爱她，爱是真的，不然他这样风流的人不会甘心收心七年，周楷那样稳重的人不会冒着风险也要和她在一起，齐旻那样高傲的人不会放下自尊和他们共同拥有她。
只是，爱不是唯一。
赵玉锦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何曼重要，但不是最重要。
可他们不能失去她。
他们瞒了那么多年，瞒了那么久，为她构筑的足够美好的玻璃城堡，她却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她想走出来。
可他们不允许，那座玻璃城堡看似干净透亮，实际上它的周围已经长满了藤蔓。
那些藤蔓绑缚住她，也会让她走不出去。
这次的出走，不过是他们的小小错误，赵玉锦很深切的反思，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不能把她完全隔绝开来，起码要让她觉得，她是自由的。
“曼曼，”
他很轻的叹了口气，“你怪我们对不对？你觉得我们骗了你，浪费了你这么多年的时间，剥夺了你的自由，让你当了我们的金丝雀是不是？”
“可是曼曼，我们对你的心是真的。”
他之前说那么多，何曼都没有回复，直到他这一句，她才回过头。
赵玉锦心底微微一喜，她对他的话在意，便说明她还在乎他们。
他接着还要再说，何曼却突然抬起手，掌心落在他胸前。
衣物之下，心脏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