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舒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爸，瞧你这话说的，那不还是算了的意思吗？”
“没算没算。”兰建国扯着嗓子，冲瘫在地上的兰涛怒声吼道，“你给我麻溜儿地起来，好好跟你姐保证！”
兰涛被兰建国踹得浑身疼，龇牙咧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抬手蹭了一把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保证啥啊......”
“钱！”
兰涛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但又害怕兰舒。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说道：“我保证......以后挣钱了，就把钱还我三姐。”
兰舒嘴角浮起一抹轻笑，淡淡道：“挺逗的。”
林秀珍在裤子上使劲蹭了蹭沾了尿的手，脸上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大不了让你弟给你打个欠条，这下总行了吧？”
这个处理方式还挺让林秀珍满意的，谁管以后的事？
过几年，兰舒的气早就消了，还不还又能如何？
再说了，那可是她弟弟，先把眼前这关过去，只要兰舒不死命要钱，一切都好说。
兰舒从兰妮的手里接过铁盒子，“我还没发表意见，你们倒是给我安排得挺明白。”
林秀珍一听这话，刚舒缓一些的心又提了起来。
“给你打欠条都不行吗？那你还想咋的？你想要了你弟的命？”
兰舒嗤笑一声，“我要他那条烂命干什么？”
她把装着两千六百块钱的盒子紧紧抱在怀里，神色平静道：“还钱，还差两千四，你俩谁替他补上？”
“你！！！”林秀珍还想破口大骂，可当她对上兰舒那冷冷的目光时，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此刻，不动怒的兰舒，反而让她心里直发怵。
她赶忙扯了扯兰建国的背心，示意他接着说情。
兰建国又端起了印刷着“劳动最光荣”的大瓷缸子，眉头紧皱着望着兰舒，“舒啊，咱都是一家人，别把家里人往死里逼。”
兰舒好累，多说一个字都累。
她实在不愿再浪费口舌，最后一次问道：“什么时候还钱？”
林秀珍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没钱，让你弟给你打欠条你又不要。”
兰舒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字：“行。”
说完，她就抱着铁盒转身离去。
兰舒这个态度还挺让人意外的，本以为她又会像之前一样抄起菜刀就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但今天兰舒却出奇的平静，既没吵也没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径直回屋睡觉去了。
半夜，兰妮气得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像烙煎饼一样在炕上翻了两个小时。
最后她实在憋不住了，掀开被子气呼呼地推了推背对着自己的兰舒。
“姐！你怎么还睡得着！你咋想的啊？”
兰舒还真睡着了，冷不丁被妹妹这么一推，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
“大半夜的，闹啥？”
兰妮气得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枕头，“这事怎么就这么拉倒了呢！你就这么放过兰涛了？”
“小点声，你喊得我心脏疼。”
兰舒没睁眼，翻了个身懒懒地说道：“我不是把他揍得满脸都是血了吗。”
“揍满脸血有啥用啊！又不是拳击比赛赢奖金呢！钱啊！还差两千四百块钱啊！”
兰舒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天，她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兰妮的被角，轻声说道：“睡吧。”
“姐！！！”
“睡觉。”
兰妮气得胸口一阵阵地疼，心里那股憋屈劲儿怎么都散不去。
一直折腾到天快亮，外面的公鸡都开始打鸣了，才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等她再睁眼时，兰舒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还未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迷糊之间，她便听见院子里传来吵吵嚷嚷的嘈杂声，其中还夹杂着歇斯底里的大哭大叫。
她匆忙披上一件衬衫，趿拉着鞋就往院子里冲。
当看到两个身着制服的民警正费力拉着寻死觅活的林秀珍时，她瞬间困意全无，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兰涛吓得脸色煞白，蜷缩在屋檐下的小凳子上瑟瑟发抖，胆小的那出就像他爸拿着板撬堵在柴火垛里的耗子。
民警拽着嘴里叫嚷着“不活了”的林秀珍，往兰建国那边推搡。
大姐和大姐夫站在一旁，眉头紧皱，正低声和兰舒说着什么。
就连兰馨也回了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抱着肩膀，不耐烦地踢着院子里的石子。
兰妮见状，赶忙朝着兰舒的方向跑去，焦急地问道：“大姐，三姐！这是咋回事啊！咱家咋来了两个警察啊？”
陈文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朝着兰舒的方向努了努嘴，“问你三姐吧！”
兰舒还是和昨晚一样，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她拍了拍手，从容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钱丢了，小偷还不认账，那就报警呗”
“啊？”兰妮瞬间震惊得呆立在原地，怪不得昨天三姐不愿和他们多说，原来是一大早跑去报警了！
林秀珍叫喊的声音实在太大，自家半敞着的门外已经围满了邻居，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往兰家院子里张望。
“家门不幸啊！我不活了啊！”林秀珍哭喊着。
“行了！”其中一位民警终于忍无可忍，对着林秀珍厉声喝道，“再喊就把你们全都带回所里，好好盘问盘问！”
刚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警察还以为兰舒家里真进了小偷。
可到了现场才发现，原来是家庭内部矛盾。
对于这种情况，警察一贯的做法就是尽力调解，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兰舒全然不顾林秀珍的大吵大闹，整了整衣领，朝着民警走去，“现在怎么说？”
民警扶了扶警帽，瞥了一眼满脸鼻涕眼泪的林秀珍，说道：“这不是我们说了算，得看你家人的态度，还有你自己的想法。”
兰舒耸了耸肩，“我还是那句话，还钱，两千四，今天不给钱，就麻烦你们把兰涛带回所里拘留吧。”
“不就是钱吗！还你！”林秀珍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转身时还扯了兰建国一把。
“你扯我干啥？”
“回屋找存折！你去取钱！”
兰建国还抱着一丝希望看向兰舒，“舒啊，家里的钱就三千，要是给你的话......”
兰舒转头对民警说道：“带走吧。”
“诶！别！”兰建国从鼻腔里喷出一口气，埋怨地看向兰舒：“我去取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