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兰语与梅红的生死,毒杀一事更加扑朔迷离。
太后气得狠了,年纪又大,秦源也不爱看这些宫中伦理,只觉得自己要避嫌,连忙扶着太后往偏院去歇着。
仵作验尸很快,不过片刻,就说兰语和梅红所中之毒与皇后身上的毒是一种。
秦碧瑶抱着她的一双儿女,将徐娇儿的脸搂在自己怀里,轻轻安抚似的拍着徐娇儿的背。
再查下去,梅绿只哭诉魏清忙碌着事务,下午未进食汤羹,赏赐了梅红,想来就是那碗汤药有毒。只是让人去查那碗汤羹,却不见踪影。
而秦过这边,却找到了秦过的汤碗边缘,有毒药粉的残留。
姜珏眉头皱起来,紧张地看向秦过,魏清也紧张地投来目光,秦过只摆摆手:“我并未食用。”
竹青竹明也前来回话:“陛下,太子的膳食向来有人专门负责,只是宴会上人多眼杂,难免有人错动手脚,好在殿下并未食用,而是赏赐给了兰语。”
于是案件的性质变了,从毒害皇后一人,变成了毒害皇后、贵妃、太子的重要案件。
要是毒皇后是毒皇后,但是毒皇后太子和贵妃,这明显就是冲着国本去的啊!
惠帝的脸色一下子黑沉下来。
秦碧瑶故作悲切:“是谁人这样狠毒啊,也亏得魏君妃和太子殿下福泽深厚,没有让歹人得逞。”
一句话,又弯弯绕绕的带了信息量。
敢情魏清父子二人福泽深厚,李皇后就是无福的倒霉蛋呗。
姜珏声音哽咽道:“长公主有所不知,君妃事事躬亲,衣不解带,连宴席都没进几口,哪里能有空用膳食呢?君妃事事妥帖并非易事,已经很久没有吃好睡好了。”
说着再看秦过:“因我病弱,太医交代我过午不食,太子殿下体恤,每日正午与臣妾多食一餐,入了宫中,便不便用膳了。想来也是陛下福泽庇佑,让君妃与太子殿下免于一场横祸。”
姜珏这长相太过有欺骗性,尤其是那一滴朱砂痣,在眼角将哭未哭,话也说的漂亮,一时间大家都觉得这一家子确实委屈。
这话秦过不好说,魏清不好说,只能由着姜珏说出口。
惠帝摆摆手,这才软和了神色:“都起来吧,跪着像什么话。”
秦过三人才被扶起来。
投毒一案无法了结,但是魏清推胡美人的事情未有定论。
眼见着又要就此揭过,秦碧瑶适时开口:“就是可怜胡美人了,五个月的皇儿……听说是已经成型了男胎,就这么硬生生的……”
将尽未尽的言语,让惠帝不得不招来宫人问询,有的说没看清,有的说魏清与胡美人确实发生了口角。
大概问了问,惠帝疲惫地闭了闭眼道:“君妃失德,幽闭宫中,无召不得出。”
这一句失德,仿佛抽空了魏清所有的力气。
秦过的气压一下低了,姜珏下意识地去抓秦过的手。
两人在宽大的袖子里面十指相扣。
纠缠的手指让秦过按捺住了蓬勃的杀机,小黑龙疯狂地在惠帝脑门上抽打,可惜他是透明的,没有实体,只能做无用功。
【坏东西!!坏东西!!鲨辣!!豆鲨辣!!】小黑龙疯狂尖叫。
魏清垂着眼睫,额角还有鲜血,那一贯如同天仙一样艳丽的容颜,仿佛都在此时失了颜色。苍白又羸弱,垂下的眼睫一滴泪将落未落。被他抬手轻轻拂开了。
“臣妾领罚,谢陛下。”魏清再拜。
这场毒杀案还要再查,但是事涉后宫中最尊贵的那群人其中三个,惠帝召来廷尉审查相关宫人。
太后受惊,皇后毒发,魏清被禁足,后宫乱糟糟的,惠帝招来陈姓的宫妃主持大局,安抚嫔妃。
罕见的秦碧瑶再没动作,只让人将她的一双儿女送了回去,自己与弟弟秦源今夜要留宿陪伴太后。
那可怜的皇后,也只留在偏殿,得太医和侍女看顾。
按照道理,太子妃和一众皇子妃都要入宫侍疾的,只是皇后此时生死都不知,宫中还乱着,惠帝特许人都先回去,待明日再来。
在离开之前,秦过躬身再拜:“父皇,君父他额上有伤,还请父皇招太医看顾,孩儿能否探视一二?既见君父无事,孩儿便回东宫。”
这要求并不过分,孝道在这里。
惠帝想到魏清最后的那一滴泪,终究是心软:“你去罢。”
秦过行礼,垂眉敛目,与姜珏这才退了出去。
底下宫人还要接受盘问,秦过让姜珏到偏殿等着,又派了人守着,还让竹青竹明看顾。
“我去见见君父,阿岫,你在在此处等我。”秦过牵着姜珏的手说:“你莫怕,我很快回来。”
姜珏急切道:“我不怕,承玄,你去。”
秦过这才进入魏清宫室。
竹青竹明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泪水却不敢落下。
“皇上这一句……是要逼死君妃么?”竹青低头拭泪,哽咽道,“君妃什么样的性子,这么多年,大家都看在眼里,若是善妒……哪里会是这般模样?”
那一句“失德”,太过严重了。
姜珏垂下眼睫,眼底闪过厉色。
太快了。
以及秦碧瑶对这后宫的掌控程度,都太可怕了。
他与秦过能防范得了毒药,却防范不了胡美人骑脸输出,不要命的用一个孩子如此明目张胆的陷害。
手段拙劣卑鄙,却好用。
互相制衡,若是毒计得逞,胡美人的构陷就为辅,让魏清不得翻身。
若是毒计不得逞,那胡美人的皇嗣一除,再加宴会上太后的有意带偏,也能直接让惠帝不能偏袒。众目睽睽之下,谁人会觉得胡美人要用半条命与一个五个月大好不容易保下来的皇嗣,只为暗害魏清?
梅绿是帝王的眼线,惠帝居然查也不查,直接定罪于魏清?
多可怕啊,帝王心……
闭了闭眼,姜珏第一次领教秦碧瑶的手段,居然有一种毫无破局之法的隐隐恐惧。
不但因为秦碧瑶的步步紧逼,还因为秦碧瑶对惠帝心态的掌控——秦碧瑶如此有恃无恐,恐怕早就已经有了退路,又有太后庇护,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是如若他执意跟着君妃进殿,怕今日姜瑾和姜珍恐怕就要折在殿外,他这个太子妃也会受到波及……
无论怎样,魏清都是死局。
只是……秦过这样在意魏清吗?
他想到秦过的那一句“你跟着君妃”,下意识地不停在袖中摩挲手里的玉料,抿着唇,思绪翻涌。
我要做些什么呢?
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踱步两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不远处的红烛之上,一滴烛泪顺着烛身滴落,却凝固在半路,就像一滴突兀的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