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县里，初九慌忙跳下车，往前走着。
江淮大步跟上来，戏谑道：“太阳还没出来，是热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初九无视他投过来的目光，转头先去找上次带毛根去吃的那家早餐店。
今天倒是没带饼子，她要去县里这事儿也是一大早才告诉奶奶的，省得老人家天不亮就起来和面烙饼，太麻烦了，县里随便对付一口就成。
两人吃过早饭，便去往革委会。
这里跟后世的办公大楼不一样，也就是低矮的二层小楼，进门就能看见墙上那几个“为人民服务”的大字。
踏上木质结构的楼梯，几个内部人员匆匆下来，见到江淮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初九见状，打趣道：
“没想到你在这儿还挺吃得开。”
“我以前的老师，现在是这里的副主任”
听着江淮的解释，初九瞬间明白过来，不是他吃得开，而是他上头的人吃得开。
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前停下，江淮抬手敲了几下房门。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进来”，推开门，只见一位五十来岁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戴着老花镜，手里正批阅着文件。
俨然一副老学究的做派。
这跟初九想象当中的可不太一样。
“江淮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副主任抬头，脸上露出笑意：
接着目光一转，落在他身后的方初九身上，微微一顿。
江淮走过去，语气恭敬：“于老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村里办小学的方初九同志，我俩今天来是想跟你请教一下教材的事。”
被点到名的初九也跟着上前，不卑不亢地打了声招呼。
得知二人的来意，于副主任摘下眼镜，细细打量着方初九，好一会儿才点头，“嗯，不错，要教材啊，那你们可算是来对地方了。”
他说着便起身，从旁边的书架上翻出两本装订整齐的册子，递了过去。
“这些是早些年我编的扫盲教材，放这儿也没什么用，你们就拿回去参考，照着改就成。”
初九双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倒是十分详细。
没想到这一趟还有意外收获，本来是想学习的，结果对方直接甩出了标准答案，这可省了老大功夫了，顿时眼睛一亮，“真是太谢谢你了，于老师！”
于副主任摆摆手，目光在她和江淮之间转了一圈，意味深长道：“不懂的你就问江淮，这孩子聪明，是个靠谱的。”
没听出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初九乐呵呵地点着头。
于副主任待会儿还有个会，看了眼时间，就开始赶人，“行了，先回去吧，有空常来。”
两人再次道谢后，才往楼下走去。
“没想到这事儿办得这么顺利，有了这参照本在，回去后我就试着改改看。”
江淮笑着点头，“到时候需要我来帮忙吗？”
“那倒不用，我想先自己试试，等写好了你再帮我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就成。”
初九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能亲自动手就不会交给旁人，江淮也没再强求。
刚要走出革委会的大门，迎面走来一个熟人。
初九记得她，是当初去江淮办公室时，坐他对面的那名女老师。
这会儿手里抱着一摞文件，显然是过来办事的，见到江淮和初九在一块儿，明显愣住。
“江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办事。”
初九察觉出江淮语气的变化，没有吱声，想着两人续完旧应该就能走了，不料下一秒，那女老师的视线看向了自己。
无奈，她只好给对方投去一个礼貌的微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见江淮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于玫玫轻扯嘴角，没多说什么，侧身让开了路。
走出几步远之后，初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女老师还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
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认为，这老师跟江淮之间有故事。
“那是跟你一个办公室的老师吧？”初九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她怎么也在革委会？”
江淮正要说时间还早，要不要去别处逛逛，闻言脚步一顿，“她是于副主任的女儿。”
“那你俩岂不是很早就认识了？”
“那倒没有，只是初中在一个班。”
初九小步追上去，歪头看他，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哦～青梅竹马啊～”
“胡说什么！”
江淮正色地纠正了她的想法，还不忘给自己证明一番，“我对女同志可都是保持着绝对的分寸感好吗？”
“绝对的分寸感？”初九突然转身，倒退着走路，眼里满是打趣，“那当初在井边，你将外套脱给我，也是有分寸？”
她的语调轻快，伴随着周边的喧闹声同时传入耳中，江淮愣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似乎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些钻牛角尖，初九莞尔一笑，故作轻松道：“行啦，我知道，你见到我时，会方寸大乱。”
若干年后等初九再次问起这个问题时，已经被管教明白的江淮将会如实回答，是因为脸。
……
革委会二楼，于玫玫在看着那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远后，便收起那丝落寞，去给她爸把文件送去。
而于副主任见女儿心情有些低迷，立马就猜到了原因。
“在楼下遇到江淮了？”
于玫玫点头，想了想，还是追问道：“他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他啊，是带那个女同志过来的，说是在村子里办了个学校，准备编教材，找我取取经呢。”
于副主任的话里，有着对方初九的欣赏。
也难怪，如今这个世道，读书人可不像以前那么吃香，她能在落后的村子里力排众议搞教育，光是这份心性与魄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于玫玫愣了一下，心里很是纠结。
她原本还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姑娘，顶多模样好看些，可没想到……
之前觉得江淮对自己跟其他人都是一样的态度，是性格使然，可现在看来，只是没遇到让他另眼相待的人。
认识到这个结果，于玫玫没再说话，她的沉默被于副主任看在眼里，知道这个孩子在江淮的事上有些倔，叹了口气，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玫玫，假期还有挺长时间，要不要出去玩玩儿？”